沈灵渊哭笑不得,截住叶檀道:“现在天色已晚,不急于这一时,待明天早上再去。”
叶檀一脚已经迈了出去,此时讪讪收了回来,胡乱应了两声,耳根发热,神色有些尴尬。
沈灵渊难得看到叶檀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一块玉石突然变得柔软,有了温度,一时惊奇不已。
感受到沈灵渊落在身上的目光,叶檀只觉得浑身发烫,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他有些害怕,不敢再与沈灵渊独处,按捺住心中悸动和紧张,勉强镇定道:“师兄若无事,还是早些休息吧。”
噢,这是送客了。
叶檀表情是木的,音色是冷的,好像不太欢迎沈灵渊的样子。
可惜他耳朵是红的,落在沈灵渊眼中就是羞恼。
沈灵渊心中暗笑,打算逗逗这个从来都一本正经的小师弟。
他轻咳一声,故意道:“我有事。”
叶檀皱眉,似乎有些不满,道:“师兄还有何事?”
沈灵渊本是顺口一说,此时被叶檀这样问,还真让他想起一件事来:“常成身上长出的兰花,和菱花镜中的种子,可有什么关联?”
听沈灵渊说起正事,叶檀脑中乱七八糟转着的各种念头立刻消散了,他打开乾坤袋,取出那两粒种子,凝眉道:“二者灵气相似。”
早在常成尸体出现之时,叶檀就注意到了其上缭绕着一股极为熟悉的灵气,这才拨开了常成衣领,现出了那朵兰花。
若那兰花果真是由这种子长成,这两粒种子岂不是很危险?可是叶檀带了这么久,也没见这种子变成兰花去吃人。
是把种子吃进腹中才能催发?还是需要什么功法?
叶檀也不敢断言。
而且,他也无法去试验。
沈灵渊觉得这事充满了蹊跷。
从未听说魔人如严崇那般癫狂,是失去理智的疯子。也不曾见到哪里有记载,被吞噬了灵力的修士身上会长出花来。
吞噬了常成的,到底是严崇,还是兰花?
严崇在入秘境之时还是好端端的修士,出来的时候却当着大家的面变成了魔,沦为众矢之的,显然不是他本意。
那么严崇在秘境中到底遭遇了什么?
还有,夏临在离开竹林境后又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人,现在又在何处?
心中疑团越来越多,沈灵渊一时想不明白,望着桌上灯盏怔怔出神。
沈灵渊不再说话,但轻浅的呼吸就在身边,安魂香的气息沁人心脾。叶檀神色变得柔和,心中一片静谧,心想,若能常伴师兄左右该多好。
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为何不能常伴左右?
可是,大道孤独,即便是同门师兄弟,也有各自的路要走,如何能常伴左右?
那声音道:为何不能?你父母双亲不是常伴对方左右吗?你只需和师兄结为道侣,到时想伴多久就伴多久,想怎么伴就怎么伴。
直接响在脑中的声音带了一丝甜腻,充满了蛊惑。叶檀控制不住地跟着想:结为道侣,就可以常伴师兄左右吗?那我是不是可以永远牵着师兄的手,可以肆意抚摸师兄的脸,可以把师兄抱在怀中?
竹林境中沈灵渊软倒在怀里的一幕再次浮现在叶檀脑海中,鼻端的血腥气和手上黏腻的触感袭来,叶檀胸中一痛,混沌的神智骤然出现一丝清明。他检视气海,那红雾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凝聚成沈灵渊的样子,看着他似笑非笑,好像觉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很好玩。
叶檀心中一冷,绮念散了个干净。气海中灵力凝聚成刃,指向心魔,却又在距其一寸处停住。他久久凝视着心魔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心下黯然:罢了,有处地方能让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师兄,也好。
灵刃化作一道青烟,沉寂于气海。似乎笃定叶檀不会对他如何,心魔脸上带笑,化作了红雾,隐于金丹中了。
气海重新归于寂静。
绸带下,叶檀也阖上了微睁的双目。他胸有惊雷,却面若平湖,剑拔弩张也好,一片死寂也好,都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咫尺之隔的沈灵渊一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