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蓟有功夫在身，这几步不过是尊敬姜稚是她主人的妹妹。所以几步以后，姜稚残酷地发现，当夏蓟自己不想走的时候，自己拉着她像拉着一块巨石，任凭她使了吃奶的劲儿，也不能前进分毫。

“二小姐，”夏蓟冷冰冰的，“我家主人‘请’你过去。”

姜稚见用强不过便蹲在地上开始耍赖，“我不想去。”她才不在闯祸后去见姜卉，怕不是皮都得被揭落一层。

春眠也壮着胆子求情，“夏蓟姐姐，小姐的伤还没好，而且少爷已经去京兆尹衙门料理了，要不，还是不去了……”

“我的主人是姜卉，我只听命与她，”夏蓟毫不留情，站在姜稚面前，“二小姐若是不去，我只好得罪了。”

姜稚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招呼春眠给她梳头发。

她姐是个硬茬子她得罪不起，连她身边的丫鬟拳头硬得，她也得罪不起。

偏偏外面说她嚣张骄纵，她姐蕙质兰心。

她太难了。

“二小姐。”夏蓟开口催促。

姜稚从梳妆匣里拿出一副珍珠耳环戴上，对着镜子左右打量，见衣裙妆容处处规整，然后起身拉长脸，一声不吭地往菡萏园走。

春眠下意识跟上，夏蓟拦住她，“你别去。”

春眠捏着手绢泪眼包包，“小姐肯定会被大小姐打一顿，”瞪了一眼，“我去看看都不行吗？”

夏蓟没吱声，但眼中散发的冰寒之气还是足够吓住春眠。

春眠见说不通，气鼓鼓地跺脚，随后回了自己房间放声大哭。

姜稚前脚刚进菡萏园，就见她姐周围那几个常见的侍女全都退了出去。

姜卉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裙，外面套了件银色的薄纱罩子，负一手在身后，衣裙随风而动恍若神妃仙子乘风而去。

待她听见这边的响动，眼神淡淡扫过来。

姜稚顿时觉得周身刮过一阵寒风，刚才的想象消失的无影无踪，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姜卉皱眉嗔道：“下雨天还跑出去玩，该。”

姜稚不敢回嘴，对着她姐行了个礼，乖巧叫了声“姐姐”。

姜卉颇为满意妹妹的乖巧，转眼目光在她那红肿的包上看过，停住，神情辨不清喜怒。

直到姜稚撑不住咽了口吐沫，她才转身进屋，同时勾勾手指示意跟上。

姜稚一颗心悬在半空刚落了点，又被提了上去。

平时她姐虽然管她管得严，但只要她装个乖巧，通常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今天不管用。

而且她刚才过来，还特意对着镜子看了眼头上的包，又红又醒目，她姐居然不心疼了！

姜稚心里打起了鼓，走得磨磨蹭蹭，直把一步变作三步，扭到她姐面前站好。

姜卉面前的桌面上乱七八糟，重重叠叠堆了不少东西，姜稚悄悄扫了一眼，大部分是账本，其他的什么诗词书信的，她也看不懂，就收了目光。

心里顿时又有些难过，这么一个姐姐，今年就要嫁到别人家里了。

“知道疼还整天乱跑，说说吧，今天怎么想到跑城门东街去玩。”姜卉问得一针见血。

姜稚心里头那点伤心瞬间收好，然后绞着裙子，低头编故事。

“又不是我自己想出门，是谢琨约我去京郊的庄子玩，说要钓鱼……”

“没想到出门时天还在下雨，他不想去了，编了个理由将我抛下，让我一个人回家。”

“至于京兆府的事，姐姐应该听黄大人派来的人说了缘由，这可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姜卉听着这话，边听边点头，到了最后竟是鼓起掌来，“别人拉你出去玩，别人毁约抛下你，别人不长眼撞了你，”她将桌面上的帖子扔在地上，一拍桌，“姜稚！你竟一点错处都没有！”

“说，到底为什么去城门！”

姜稚看到那册今早自己亲手交给谢琨的花帖，出现在眼前，便知道露了馅。

但她还真说不出去城门的缘由。

姜稚不愿事情还未清楚之前，让家里人沾染上谋逆这种事。

她心里骂谢琨这个办事不靠谱的王八蛋一百零八遍，一边急着给她姐姐撒娇，“我错了，姐……”

姜卉这次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捏着桌角冷声道：“爹娘还有一个月回来，这一个月你就到京郊的园子里去，把《诗经》和《春秋》抄十遍，下个月再回来罢。”

……

姜稚离开菡萏园时还魂不守舍。

她以为至少得挨一顿骂，或者被家法伺候才算完，没想到她姐一个大馅饼，把她砸晕了。

让她去庄子抄书？

呸。

等她到了外面，她想怎么玩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