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喝了几天金银花,离一月之期还剩几天,姜卉便听夏蓟说妹妹病了,忙派人从庄子里将姜稚接了回去,因为东西较多,拖了一天回京。
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庄内烛火彻夜长明。
春眠指挥着庄子里那几个识字的侍女坐在案前,叉着腰,左右踱步,“今晚必须把所有的东西都抄完,你们也别想着偷懒,我会一直盯着。”
那几个侍女原本是姜湛房里伺候的,颇通些诗书,因为心思不正被姜卉要到自己房里来管教,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她们再不敢对姜湛生出狐媚的心思。
还未来得及还给姜湛,便先给姜稚用了。
那里面有个最漂亮的名叫素莘,生得腰肢款款,面若含春。
她在姜卉手底下不敢犯事,跟着姜稚到庄子里住了大半月,最近常与谢琨玩笑打闹,竟又生出点歪心思来。
此刻见春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对她们大呼小叫,手里抄书嘴边却抱怨,“大小姐明明让二小姐抄书,你此刻让我们抄了,若让大小姐知道,定会怪罪。”
这话是告诫,要是姜稚自己不抄书,即使她们现在帮她抄了,她也是要给姜卉打小报告。
谁知春眠半点没听明白,见她说话,手里拿着根实木的细木棍“啪”抽她身上,疼得素莘一哆嗦。
春眠:“好好抄书。”
素莘咬牙,听见周围几个伙伴抽细气的笑声,索性将笔一扔,“还是二小姐抄吧,不然大小姐问起来,我们也不好交代。”
她说完环顾众人,指使道:“你们也别抄了,大小姐吩咐抄书,可不是让我们写,更何况大家字迹不同,根本瞒不过去,到时候也是罚。”
那几人写字的手缓缓慢下来,到底没敢像素莘一样张狂,只不复之前认真。
春眠气坏了,扬手上去一人抽了一棍子,“小姐让你们抄就好好抄,敢不听话的现在就打死。”
这可不是吓唬,因为姜稚,今年府里死的人不少,她们虽不在一个院里,但之前稚园响彻长夜的哭喊也听过,念及此,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春眠看向素莘,“你还愣着,快写!”
素莘见众人听春眠的话本就气愤,她仗着自己在姜卉那里混了几分脸熟,又领的是管看姜稚的命令,气焰嚣张地坐着没动。
春眠倒不生气了,只冷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出去。
她一出去就撞上门口守着的车夫,见他往姜稚房间的方向跑,忙喊住他。
车夫慌张跑过来,“谢家的人来找谢少爷,我……”
春眠打断他,“说了有什么事吗?”
车夫大喘气摇头,“没有,只是找得很急,我刚去西院没找到谢少爷,正要到……”
“好了,”春眠温声安抚道,“我知道谢少爷在哪儿,你不方便,就留在这儿吧。”
车夫道:“我还是去门口回复谢家的人一声吧。”
春眠拦下他,“你替我在这里守着她们不许偷懒,另外,再找个两个人来把里面那个叫素莘的给绑了,关柴房里。”
“这……”车夫望着一屋的女娇客有些迟疑。
春眠催促,“快去,耽误了事把你绑起来。”
车夫只好应下,他走进去问得谁是“素莘”,见她是个娇柔貌美的女子,心神恍惚地走出去叫人。
心里只想道:二小姐果然是传闻中的那样凶恶,这么好看的女婢说罚就罚。
姜稚正在自己房间撑着眼睛背书,谢琨问一句,她答一句。答不上来就在纸上把那句话写一遍。
正背到《诗经(淇奥篇)》——“有匪君子,如切如磋”,谢琨突然把书从面前一放,露出他精致的脸,“小五,你背这段有没有想到我。”
姜稚背得顺畅突然被打断,她看着谢琨得意的臭脸,默默撸袖子勾手,“你过来。”
谢琨脖子一冷,往后缩,以书挡脸,“不不,咱们还是好好背书吧。”
他一眨眼,“你姐可等着你回去抽查呢。”
姜稚想起这个就头疼。
她们家的抄书和别家不同,你抄,或者不抄,都无所谓。
但既然罚了你,那就得背下来。
背会了不算,要背熟,随意在书中选取一句你要答得出下句。
她姐为了她们家不出个不学无术的妹妹,也是煞费苦心。
姜稚磕碜地背完这篇。
谢琨听她背完一页,翻书奇道:“我记得你过年前背得挺好,怎么现在这么磕绊……”
姜稚:你以为年前和现在,只差了几个月?
差了好几年!
我说我忘了你信吗!
姜稚现在就像个临到考场却把东西忘光的学生,只好抱抱佛脚。
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姜稚使了个眼色,谢琨立马藏到屏风后面。
她喝了口茶润喉,眼光一直瞟着门口。
春眠进来,见案前只坐了姜稚一人,问道:“小姐,谢少爷呢?”
姜稚早在看见春眠的时候就敲了敲桌面,示意谢琨出来,见春眠先问谢琨的下落,倒是好奇。
“你找他做什么?”
春眠见姜稚面前的茶杯空了,自然上前添水,“不是我,是谢家派人来找他,这大晚上的,应该是有急事。”
姜稚看着谢琨,稀奇道:“你家下人居然懂得找你?”
谢琨自己都稀奇!
他府里那几个木头疙瘩,说不让跟着就不跟,说别找他,他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不会找一下。
这次居然找人了。
他整理衣冠道:“我去看看,待会儿是走是留都给你说一声。”
姜稚打哈欠温书,“去吧。”
谢琨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平素嬉笑的脸紧绷,告诉姜稚,他有事要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