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晔是被热醒的。
窗上的帘子没有放下，清晨刺眼的阳光直直地照到脸上，他微微睁开眼睛，又闭眼躺回枕头里。
迷迷糊糊中，千晔感觉身旁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往自己怀里钻去，他不耐烦地伸手，将挂在自己身上的“不明物”扒了下去。
“师尊……”
是小徒弟可怜巴巴的声音。
千晔一下子清醒了。
侧身坐起，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委屈的小眼神直嗖嗖地朝他心里戳去。他连忙伸手，抱歉性地摸摸顾尘华的小脑袋。
“没事吧？”千晔连忙出声询问，“……为师可有伤到你？”末了似又觉得这句话问的突兀，转而改口：“……为师是说，昨晚休息的可好？”
一旁的小徒弟半梦半醒，伸手揉揉半闭着的眼睛瞄向身前坐着的人。半晌他嘟起小嘴，带着些疑惑又带着些惊喜地确认道：“唔……师尊？”
千晔点点头：“嗯，是为师。”
顾尘华展颜一笑，微翘的桃花眼高兴地眯起，继而露出招牌式人畜无害的微笑，仿佛早上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小师尊，是世间再满足不过的事。
“睡眼惺忪”地眨眨眼睛，顾尘华抬眸向千晔望去，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双颊忽的染上一抹绯色。低下头支支吾吾半天，又抬起亮晶晶的双眸：“……徒儿昨晚梦到师尊了。所以……方才醒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个好梦。”他笑道，“好极了。”
而对于千晔来说，一大早听到小包子徒弟表白，更是再欣慰不过。忍不住又伸手揉了他发旋一把，千晔轻轻一笑：“喜欢就常来。”
“真的？”顾尘华欣喜万分，“以后还可以继续和师尊同床？”
“太不真实了……徒儿不会还在做梦吧？”
“不会。”千晔伸出修长的手指刮刮徒弟的小鼻子，“想来就来，为师的千机阁自然也是你的地方。”
见小徒弟又要开口，千晔连忙出声堵住他嘴边的话：“好了好了，快些来，这里是你的新衣服。”
小徒弟最近话变多了。他想着。虽然可爱，但是有时候也很浪费时间。
……真纠结啊。
伸手捏了个诀，换上一袭水纹勾边的松绿色长袍，千晔抬手将身旁备好的掌门弟子服饰朝顾尘华抛过去，催促他做好准备。
“为师今日约了人，一会儿要带你一起去见他。第一次见面万不可误了时间，快些穿好衣服，用完早膳后便随为师出门去。”
约了人？顾尘华皱起眉。什么人让师尊这么小心翼翼？
哼，你让我快些穿衣服，我偏不快。第一次见面就第一次见面，我才不稀罕呢。若是连带着小师尊一同被讨厌了去，我倒还乐得如此。
如此一番想下来，顾尘华手上的动作愈发磨磨蹭蹭起来。先是左侧的中衣带子系的歪了去，再是腰部的蝴蝶结不会打。忙忙碌碌近两三刻钟的时间，连一旁闭目静思的千晔都不耐烦起来。
还没好？
他瞥了顾尘华一眼。
这好像不太对吧……明明都是男人，徒弟还是牛的一批的大反派，怎么在穿衣这方面，天资卓越的小徒弟还没有他一个穿越人士来的利索？
看着顾尘华乱得逐渐失控的衣袍，千晔心酸又无奈地扶额叹气。站起身向徒儿走去，他道：“停停停，打住打住……这次为师帮你，以后自己穿。”
“嗯。”小徒弟点点头，脸上浮上一层薄粉，“徒儿……徒儿下次注意。”
“知道不好意思了？”千晔挑眉问道，手上动作不停，“下次再不会穿为师就让你光着屁股出去。”
“……好吧。”小徒弟可怜兮兮地瞧着千晔，“我努力。”
收拾完毕，又喝了一碗枣粥。千晔拉着顾尘华的手，走到千机阁外。
四月山光正好，微醺的阳光洒在千玄山的青石板路上，有种暖洋洋的馥郁芬芳。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踏着芳菲弥蒙的山间小径，慢悠悠地走向山脚。
“师尊，为何不御剑出行？”顾尘华扬起脸，脆生生问道。
“御剑？”千晔瞅了他一眼，“去千药阁御剑作甚？”
“哦。”顾尘华点头，“尘华只是问问而已。”
原来是去千药阁。他低头盯着脚尖。可是荀城那家伙……与师尊有什么交情不成？
在他上一世的记忆里，荀城只出现过寥寥数次，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掰完。可是，听师尊这语气，为何是甚为熟稔的样子？
难不成……有故事？
顾尘华脸一拉：“荀城……”
“那是你师叔。”
“……”
“……师叔是师尊什么人？”
“故人。”千晔回答。
“何为故人？”小徒弟穷追不舍，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这回轮到千晔沉默。
“师尊不想说？”顾尘华脸色一黑，有些不满。
“……”千晔继续沉默。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也不知道啊！他只知道荀城是千玄派唯一的炼药师，至于与原身有没有交情，他是毫不知情。
千晔连忙在脑袋里敲敲打打呼唤无良，可那家伙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他干脆甩甩袖子：“……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问些。”
大人的事。
眼睛暗了下去，瞳中逐渐酝酿出一场狂风暴雨。他突然就想拽过身边的人，把自己的秘密全部倒给还蒙在鼓里的小师尊。
若是……若是天真可爱的师尊知道了自己不光不是小孩子，还比他大那么几千岁，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玉面，生起气来，一定会很很漂亮吧。
他有些兴奋地地舔舔唇角。
“师……”兴致勃勃地开口。
千晔连忙下了个噤声咒。
反派大大您怎么突然这么多话！说好的隐忍逆袭呢？徒弟你的乖巧懂事都去哪里了？
徒弟弟啊请你别再问了……再问下去湿乎乎就要ooc了……
虽然心里的小剧场在疯狂刷屏，千晔面上还是一片波澜不惊：“……聒噪。”
顾尘华：“……”
意识到千晔做了什么的顾尘华抽了抽嘴角，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小师尊心虚的时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如此想着，方才的怒意便也消了几分。顾尘华加快脚步，将师父隐在长袖中的手拉过，亲昵靠去，和千晔并排走在一起。
看着一秒变乖的徒弟，千晔表示自己有点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