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辉与方之衡的第一次交锋，是在三天后。

方之衡只安静了三天，算是给沈清辉的到来给予一点欢迎的奖励，然而，只是三天，他便现了原形。

那天中午，大家都在班里午休，清点人数的时候，沈清辉才发现，那位重点关注的人物不见了。他发了疯一样的寻找，却毫无音讯。直到上课铃响，那位大爷方才姗姗来迟，而且让人吃惊的是，他浑身是伤，灰头土脸，双眼无神，摇摇晃晃地朝自己座位上走去。

沈清辉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抑制不住地往上涌，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声道：“你又去打架了！”打架就打架，以前不是都当看客的吗，怎么这次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方之衡一声不吭，仿佛没听到般，脚下没有半分停滞地朝着自己座位走去。他早就没有同桌了，周围直径一米内的同学也全部都走光了，在他们眼里，杀人犯的儿子骨子里也有杀人犯罪的潜质，说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到时候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方之衡一个人坐在那里，犹如自带结界一般，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分毫。

沈清辉本身的长相并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反倒是学生们看了也不会害怕的类型，所以，他为了更好地树立好他身为班任的威严，平时总是把自己控制成一副端冷严肃的样子，还特意给自己装备了一副那种老教授才会去带的，十分没有品味的黑框眼镜，生生将他的温润气质遮了起来，再加上被他刻意控制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居然真的慢慢多出了几分冷厉的气息。

但装的终归是装的，沈清辉毕竟只是个刚入社会的青年，忍耐度有限，骨子里又是个有些心高气傲的，此刻被自己的学生这般无视，还是在他当上班任不久，让他面子上如何下得来，因此，他当即脸色一沉，声音比刚才冷硬了几分，“我在问你话呢，你难道没听见吗？”

方之衡对此充耳不闻，他歪了歪头，自顾自地从桌子里抽出书本，扔在桌上啪啪作响，声音如同打脸般清脆悦耳。

“与你无关。”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能轻易挑起沈清辉的怒火的话，不用多想，那一定是方之衡。或者说，他能轻易挑起包括沈清辉在内的所有老师的怒火。

方之衡说完这句话后，班里的气氛瞬间如同凝固一般，一片死寂，所有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放缓了呼吸，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因为敏锐的他们都已经觉察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的□□味，他们可不想引火上身。

沈清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沈清辉毕竟还年轻，沉不住气，众目睽睽之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教训这个敢挑战他权威的学生，然而，话还没出口，就被方之衡手臂上的淋漓鲜血给堵了回去。

刚才还满心怒火即将要爆发的他，如同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归于寂灭。

他晕血，是的，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晕血。

所以当他看到方之衡手臂上不断涌出的鲜血时，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以至于忘记了想要骂出口的话。

“不管你怎么想，你现在手上有伤，先跟我过来一下”。

这一次，他语气软了很多。

方之衡显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之前一脸冷漠仿佛聋了一样的做派，听到此话后竟破天荒的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沈清辉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些许的担忧，愤怒还有连他也读不懂的东西。

方之衡眸光复杂，嘴角迅速闪过一丝诡笑，然后二话不说，追着沈清辉的身影便走了出去。

他们二人刚走出教室门，便听屋内一众学生长长的舒了口气。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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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衡站在沈清辉旁边，面色冷漠地看着对方翻箱倒柜的在找着什么东西。

良久，对方从抽屉的最底层找出了纱布和一瓶云南白药。

他几乎要冷笑出声了。

他甚至一度怀疑，沈清辉是脑子坏掉了，难不成，他以为凭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让自己听命于他，未免太过幼稚。从前的那些老师，软的硬的什么手段没使过，什么花招他没见过，自然看不上沈清辉如今这故作关心的做派。

他最恶心了。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但在听到沈清辉强硬的对他说“把手伸过来”之后，他竟也冷着一张快要扭曲的脸，鬼使神差地把胳膊递了过去。

或许只是想看看沈清辉接下来还能玩什么花样吧。他心头有一个声音弱弱的响起。

此刻，办公室并没有其他人，屋内很安静，阳光斜斜地射进来，将二人的身影照的修长，那美好的样子，像极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在追求的，平静而幸福的时光。

直到多年以后，方之衡独自回想这段回忆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那是何种难得且幸福的时光，却因他的无知而被生生错过。

方之衡开始细细打量起沈清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