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颀是外地的,小时候跟父母吵架,被当做是离经叛道,做了好些年的反面教材。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双方的关系其实已经缓和好多,但是他放不下面子,记得以前放过的狠话,说死也要死远远的免得碍他们眼,所以毅然决然地填了外地的学校,毕业后也就留在外地。
一个人住着免不得有些不踏实,前些日子有人送来一只花猫,拜托他养着,他倒是从中找到点乐趣。
除了备课,日常撸猫也是明老师一大爱好。
这猫是乡下来的,据说是吃不惯猫粮,承原主人的意,就是当孩子养,人吃什么它吃什么。
明颀因而又多了一项煮饭公的工作。
前脚刚从厨房出来,围裙都还系着,后脚没站稳门铃就响了。
说句大实话:明老师很不乐意去开门。
“神经病酒鬼,怎么没警察让你把牢底坐穿了?天天敲敲敲,敲你妹的敲,老子敲你二姑婆子。”他边批改作业边爆粗口撒气,“个不长眼睛的鬼娃子,绝对值几个字让你吃了?个不省心的,这帮小娃娃怎么这般混蛋?”
众所周知:明老师从来不缺口水。
江夜在门外敲了几下就停住了。
不好打扰。
毕竟,都几年没见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
而且……而且这他妈都什么点了在外面敲敲敲?!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是智障吗?
江夜思前想后,心中郁结得很,居然嚎了出来。
正巧对门一个过路的,提着个酒瓶,和此人四目相对,颇有点同道中人的意思。
江夜心下一怔。
六年了,说不定什么又会故技重演。他原本以为时间轴上那恍若隔世的2011可以一页纸翻过,没想到到头来一个简简单单的酒瓶子就把他心绪牵起来了,更别说后面一波或悲或喜的回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他的拳头已经蠢蠢欲动,那个酒鬼没理他,扶着墙根跑了。
走廊里很安静,因而衬得那声开门声异常明显。
江夜一瞬间懵了,看着门里的人时脸还很僵。
明颀在家里也穿得一丝不苟,虽然不是值钱的装扮,但是白衬衫西装裤让他好歹有个人样。
他开门的手戛然而止,语气里带着质问的意味:“你找谁?”
江夜:“……”
明颀加上敬语又重复了一遍:“请问,您找谁?”
“……”
江夜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找你啊明老师。
可是我说不出来。
就像学霸间相互问成绩的时候,一个问“你考多少分”往往得不到答案,而是让对方掐准了时机抛出问题:“你呢?你考多少?”这样,第一个人不回答总有些不好过,于是把自己成绩说了,第二个才知道斤两,掂量自己该不该透露。
虽然不能理解学霸间的这种“小幽默”,江夜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请问你是……”
“我不是。”
明颀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把门拍上了。
留他一个人风中凌乱。
凌晨两点,滨江一条龙美食街终于有点偃旗息鼓的迹象,两个男人坐在河岸的阶梯上抽烟。
江夜走过去掐熄了其中一个的烟,又把另一个手里的顺过来,边坐下来道:“吸烟有害健康,充公了。”
说完,自己猛吸了一口,然后嫌弃地把剩下半截扔下了河。
两人:“……”
这是群里的两大长老——摸摸和方长。七大长老除却群主,还有三个跟他关系比较铁,线下也经常见面,因为臭名昭著,特别喜欢一起搞事,一同被冠以“四大金刚”的名号。
多好啊,一个不入流的q群被他们玩出了花。
摸摸和方长就读于A大理工,大一刚结束,皮得没边,实习简历什么的还没牵起头,暑假初步计划待在家浪费生命。
说起来,江夜跟他们除了有同城学哥这层关系外,还是明颀初出江湖带过的第一批弟子。江夜以前被智障老妈弄到一个补习机构,能认识明老师也是托她的福。
群名片叫习惯了都不喜欢叫原名,但江夜对摸摸是例外。
这两个字实在太难叫出口了。
至于方长,本名方常,谐音当名字使了。
摸摸朝江夜挥挥手:“大学哥,早。”
“早。”
方长瞪了他们一人一眼。
摸摸:“嘿嘿,铩羽而归了?早跟你说泡妞儿要循序渐进,几年没见了就杀到人家口,还能活着回来算你命大。”
“劳驾。”江夜半死不活地瘫在膝盖上,“指点指点。”
摸摸:“嘿嘿,要不然怎么说风水轮流转捏,你也终于肯求我了。”
“给脸不要脸,”方长插嘴道,“都是七中出来的给点面子不行?明老师好歹是你班主任呢,有甜头的时候倒是屁颠屁颠的,没承诺给你什么,你就不乐意帮人了。”
苍天有眼,24k纯冤。
摸摸回来用手指蹭了下方长的下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一开始我是把群名片设置为‘[来]’的,结果被群员diss说马甲错了,不改就踢。”
江夜眼看着方长脸红了半边,赞道:“你挺会玩儿。”
“哪里哪里,跟学哥比差远了。老师都敢……额,算了,明老师他怎么说的,你就这么……回来了?”
江夜把经过都说了一遍。
摸摸听得眉毛皱成一堆,捏着下巴道:“哟——欲擒故纵啊。”说完,他可能是意识到捏下巴的手刚才捏了某人,于是又在嘴唇上蹭了两下,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方长。
后者:“……”
江夜:“我压根不想纵,他就没给我擒的机会,门板一下给我拍过来了,我脑仁现在还震得疼呢。”
摸摸:“没说你,我说明老师他欲擒故纵。跟你这样说吧,明老师他就是个演员,只要你没突破他底线,摆明面上说都不该有这种反常的态度。他只要愿意,踩着菩萨还能夸屎香的,你能有这种遭遇,简直中了狗屎大礼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