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静谧月色，熊熊火光。山洞之外，瑟桉立于盛尔身后，看着他那双收在背脊后的黑色骨翅在空中扑腾。两人默然，相顾无言，眼中映出一簇不断跳动的火苗。

盛尔的身量高了一些，大约能到瑟桉的肩膀，出落得像个少年。

长久后，瑟桉率先开口道：“少爷……我们回去吧？”

盛尔把背上的魔翼收了回去，慢条斯理地回过身来，神态雍雅，看着瑟桉身上几道明显的伤痕，只说了一声：“小哈伊。”

他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慵懒，让瑟桉生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错觉。

刚才匆忙，他们只知道那群戴着面罩的人当中有一个葛珂，其余人一概不知。但即便不知具体是谁，他们也只可能是庄园里的人。这让瑟桉没有站在实地的踏实感。

他身上的几道刀伤阴恻恻地发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眼角湿润了，“不说别的了，回去吧。”

盛尔走到他身边，看着瑟桉垂下的睫毛说道：“小哈伊，我是一个怪物。”语气中却不见任何迷惘与不安，“你看他们都要来杀我。”

他只是在阐述事实，就像小孩子炫耀自己的伤疤一样。瑟桉点了点头，并不否认，“你的确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盛尔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昂起头，似乎在寻找认同感，又像是在贩卖惨烈，“哈伊，他们把我当成一个祭祀品，想要召唤出一个魔王来杀我。”

瑟桉揉了揉那人耷拉的头发，“我知道？”

盛尔搂着他的腰身，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胸前，“我发现诅咒没用了，我诅咒他们不得好死都没办法，是不是他们破解了我的魔法？”

瑟桉苦笑，忽然想起了葛珂手腕上的那道古文字纹身。他顺着小魔王的话问：“要是你的魔法真被别人解开了，他们要寻你的麻烦，你该怎么办？”

年轻气盛的小少爷笑得十分迷人，宛若刚开封的葡萄酒。他道：“那就等哈伊来救我。”

“你呀你呀。”瑟桉无奈，“你该想想自己的处境了……”他一直规劝盛尔少得罪人，但是收效甚微。要是他经一事长一智，学会温和待人就好了。

“但是哈伊你不觉得我奇怪吗？”盛尔盯着他浅色的眼眸，突然问道。

事先知晓这个崽是魔龙的崽，瑟桉自然见怪不怪。他别过头去，“回去吧，我们该回去了。”

瑟桉正要转身，盛尔故意将自己的手放在瑟桉背后的伤患处，轻轻触碰。

“嘶——”瑟桉倒吸一口气，没好气道：“别恶作剧。”

盛尔一脸纯良地转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说着废话，“哈伊会疼。”

“难道你不会疼？”他血肉之躯自然很痛，还会疼哭。不过说起疼，又想起自己刚到的那会儿，这孩子全身是伤的模样。

“你呢，你疼不疼？”

盛尔慢悠悠地回答说，“我不疼，见到哈伊来接我了就不疼了。”盛尔五指扣住了瑟桉的手，不像父亲牵着孩子倒像是小情人牵着他的女郎。

“别牵着我，太不像话了。”瑟桉抗议，试图把盛尔的牢牢扣住他的手掰开，但这人小鬼大的，盛尔看着纤细瘦弱臂力还挺大。

盛尔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瑟桉制服了，紧紧地扣着他的手，就是不放。

瑟桉无力望天，“太黏糊了。”

“我还小，还想要哈伊抱抱呢，还想躺哈伊身上不起来呢。”盛尔答非所问，“哈伊会为我哭吗？刚才没看到。”

这个臭崽总是能准确无误地踩在瑟桉吐槽的点上，引得他如斯斯文的一个人连连头疼，“你已经长大了，不要总是想着抱和哭，应该想一想回去之后如何收拾残局。”

盛尔凑到瑟桉面前，两人鼻尖几乎碰到一起，能从彼此的眼底看着对方的模样。他很郑重地说：“可我只想看哈伊为我哭呢。”

瑟桉：“……”

花样还挺多，这位主子净爱说俏皮囫囵话儿。瑟桉毫不留情地乎了他一脑袋瓜，“你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小孩了，给我好好说话，不许撒娇，也不许装可怜。”

盛尔抱着头，撅了噘嘴，“哈伊你欺负人，你是个坏人。”

不得不说，瑟桉的威慑力还是有的，小崽子在回去的路途中格外乖巧。除却走了一段路之后就说自己腿麻走不动，撒泼打野，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赖在树林里不肯接着走。

庄园就在不远处，瑟桉认命地将他背到身上，慢慢地走了回去。

盛尔就像一个讨到糖的小孩儿，特别起劲，“小哈伊背我啦！小哈伊我的糖呢。”

他瑟桉停了下来，从围裙兜里拿出一盒蜂蜜糖花来，递给了盛尔。

盛尔欢呼，“小哈伊给我买糖啦！”

瑟桉却不似他这样轻松，回去之后，后续处理不可能不棘手。

连同葛珂，拢共十个人，或许是九个，瑟桉没有认真清点。这些人什么身份还未可知。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聚集在一起，企图击杀盛尔。且不论他们的反杀正义与否，这些人失踪的消息一定掩盖不住，而到时候盛尔会百口莫辩。

瑟桉为盛尔盘算着对应的举措，自首的说辞都已经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一遍。他唯独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并不如他想象当中掀起那么大的波澜。

他带在盛尔回了小楼，给依旧昏迷的爱琴喊来了了医生。第一天，无事发生，第二天，依旧是无事发生。

瑟桉多少坐不住了，只好主动到外面打听，“你们知道葛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