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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瑟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尽力熟悉环境,想着日后如何逃跑。他一向对偏执的人敬而远之,在裁缝店就见过狠厉不讲人情的角色,他实在不愿惹怒这些阴晴不定的血族,同时也不愿放弃这不可多得的机会。
正当瑟桉要准备偷偷溜走时,突然听到了啪嗒的一声。
时入薄暮,屋子里有些昏暗。瑟桉抖了一抖,瞬间坐回沙发上,又悄悄提起身,判断声音的来源。
嘎吱一声,另一条走廊上的花雕红木门打开了,一个跟穆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从门里走出来。城堡的客厅一左一右连着两条长廊,巴诚走了一条,这是另一条。
璩白穿着宽松的白色长浴袍,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身上还残留些许雾气,他用厚毛巾擦着头发,往客厅的方向走,视瑟桉于无物。
瑟桉微微歪头,随即反应过来,脸上不悦,“你为什么要把我卖掉?为了一件衣服?”
璩白打量起瑟桉,“嗯。”
他的左耳上有一颗小小的黑色耳钉,十字架的形状,眼角下还有一点泪痣。他有一双阅历百世的沧桑眼睛,睫毛很翘,幼细的拇指上还戴了一枚血色宝石。
他们可以说生得极美,虽然这样去形容“尚未长大”的小孩有些不妥,但他们的确浑身上下都是贵族气。那是世世代代的大家族用教条和金钱才能打磨出来的独特气质,跟他之前养的那个路子野的娇宝崽子完全不同。
这个伯爵跟穆由长得完全一样,他根本看不出他俩到底哪里有区别,所以直接就认错了人。瑟桉生气且无措,“可是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去解决……天啊,你得放我走,我被你的哥哥买了回来了。”
璩白直接略过了沙发,也略过了他。他从餐边柜里拿出一个棕色的酒瓶,倒了一杯暗红的液体。那是红石榴汁,瑟桉却以为他喝的是酒。
半晌之后,璩白摇着红酒杯,“这样不好么?”
瑟桉憋屈极了,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如果不是穆由哥哥出手,他极有可能被别的有狂躁症的血奴咬死,可是穆由哥哥出了手,他就算还是血奴。
他不愿意当血奴,哪怕是当女仆也比这个强。难以避免的,瑟桉想起另一个世界的盛尔,在陌生的世界里,生出了一丝后悔。
璩白饮下石榴汁,突然提醒他说:“我不是穆由,你认错了。”
什么意思?他眼前这个是伯爵吗?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瑟桉噤若寒蝉不敢妄动,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自如地面对这些高阶血族。
冰冷的白色大理石餐桌上空无一物,璩白坐在离瑟桉较远的一侧,慢条斯理喝着果汁,一抬头就能看见沙发那头鸵鸟一样的瑟桉。
客厅和饭厅都很空,只摆着几样必要的家具。城堡里的雕饰是极其奢侈豪华的,花纹繁复,工艺精巧,可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也不像密西里一样挂满装饰画。瑟桉就这样看着伯爵孤零零地用餐,偶尔看着壁灯里的白蜡烛。
谁也没有说话,瑟桉也不可能凑上去让他咬。
他慢慢想明白了,这些血族以人血为生。如果不是凑巧的话,他本应该被端上餐桌上,供几人轮流咬,现在却仿佛一个受邀的客人,坐在伯爵的沙发上,这事他应该感激伯爵的。
可是,难道血族就这样不讲道理,路上随便抓一个人就成了他们的奴隶吗?
瑟桉头疼欲裂,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同时他又心存希冀:或许这个位高权重的小崽子,愿意放过他。
这个念头给瑟桉带来了一丝好心情。他沉默了一阵,满怀希望地开口,“璩白伯爵你好,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他趴在沙发背上,迎着从落地窗外照来的最后一缕金色阳光,淡淡的眼睛望着餐桌那头,一脸真挚,“我想说是你的孪生弟弟穆由,为了一件衣服将我卖给裁缝店老板,然后我又被送到拍卖场。”
这完全是事实,稍微有涵养的贵族少爷不仅不会这样做,还会因为犯下这样的大错误而感到羞愧。瑟桉越说越有自信,“我想我可以跟穆由交涉,纠正这个错误,让一切回到正轨。这样,我就可以出去寻找我要找的人。”
他的眼眸很温柔,浑身上下的气质都是淡淡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璩白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杯,杯子里的红色液体不停地摇晃。他墨色的瞳孔慢慢变得猩红,面上却一片轻松,“你要找谁?”
他的血奴可以去找别人吗?看来是他没有管教好。
他们隔得有些远,变化只在几秒钟,璩白眼中的血色很快就散去,甚至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异样。瑟桉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心跳得飞快。
起初他因为某些原因,被这个世界屏蔽了,导致自己无法知晓究竟要找谁,要去哪里找这个世界的魔王。可那么一瞬间,瑟桉醍醐灌顶如雷贯耳,他见过这双眼睛,他对这双眼睛有印象。
璩白面色如常,又问了一遍,“你要去找谁?”
瑟桉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缓缓地坐回沙发上,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庆幸。
“不,没有谁。”
就是他,也只有他。自己要找的就是璩白,即使不是他,也应该是穆由。只有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魔王,他们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魔王。
*
巴诚检查完穆由的状况后折返,在璩白耳边伏语一二,然后走向瑟桉,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这位血奴,请容许我向你完整地交代城堡的概况,以及你作为血奴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