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了,不再是了。”
梵修看着手里的佛珠,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即眼前一阵头晕目眩,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梵清坐在桌边,撑着脑袋小憩,梵修看了看,又望着屋顶,手摸到枕边放置了很久却还没有看的那卷佛经。
那是沈若从边关寄回来的,当时他没觉得有什么,便放在了床边。现在想起来,竟还有一丝希望,希望他里面能有一星半点沈若的字迹。
可是他又觉得好笑,那人都死了,怎么还会给他留信儿?
不过这次,却是真的有东西。
佛经里面,夹着一张纸,还有一片已经泛了点黄的小叶子,叶子连半个巴掌大都没有,小巧,却很漂亮。
纸上只有四个潇洒随意的字——“福寿安康”,落款‘则明’。
九月初九是他的生辰,每年,沈若都会拉他去放河灯,今年却只有四个字,人也没了。
他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那天沈若来普渡寺找他,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态。
他看着佛经,却忽然发现出什么不一样来。
佛经夹着纸的那一页,有一处新鲜的墨迹,圈了一个“你”字,他心跳如雷。
他做批注,从来不会画圈,只会在一旁写上几句。
梵修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沈若只圈了四个字,连在一起,便是“你为我佛”。
他闭眼,手臂搭在眼睛上,把佛经放在胸口处,呼吸久久不能平息。
了然坐在殿中打坐,看见远处的来人,也不惊讶,只是微微笑了笑。
“好些了?”
梵修穿着灰麻色的僧袍,眼眶有些红,突然跪下道,“方丈。”
“你想好了?”了然停下敲打木鱼,抬眼问道,“你可知,我当初给你取‘梵修’这个名字的意思?”
梵修低垂着脑袋,“修好凡心,不理红尘。”
“不错。”了然点头道。
梵修抬眼,复而又低眉,自嘲无奈道,“可是方丈,弟子,弟子...弟子再也修不好凡心,也离不了红尘了,心太疼了。”
“很疼?”
“撕裂之疼,剜心之痛。”
“决定了?”
“因果轮回,万死不悔。”
“若是真的?亦或是再也找不到呢?”
“眼见方为实,我心不信。”
“什么事都肯定做?”
梵修抬头,眼里透着一股倔强,“他若是在尘世,我便去尘世寻他。他若入了黄泉,我便是去这地狱一遭也心甘。”
这是头一次,了然看见自己的小徒弟这么执着。
叹了叹,了然才道,“你本有慧根,奈何缘不在佛门...随我来。”
梵修起身,跟在了然身后,两人顺着路到了卷宗室,了然示意他等一等。
不多时,了然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梵修道,“这是你的身世,虽说我不给你你也知道,可既然决定好了,我也没有留着它的必要。”
“方丈......”梵修看着了然,半晌没说话。
“梵修,入世出世其实都一样,人生在世,淡定从容方能化险为夷。”了然便走边叮嘱道,“戒骄戒躁。”
“弟子明白。”梵修捏着手里的卷宗,点头道,“多谢方丈。”
“去吧。江湖路远,你要好好的。”了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说完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梵修看着了然的背影,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几天后,梵修背着包裹,身上还是那件僧袍,普渡寺的僧人们站在门口看着他,有些舍不得。
年龄小的如同慧修,眼睛已经红了,年龄大的像梵清,抓着梵修叮嘱个不停。
欧阳骋早几天收到了消息,特意乘着马车过来接梵修。
这和尚,终于是肯还俗了。
欧阳骋坐在马车边缘,看了半天恋恋不舍的场景,不由得笑出声来,“我说,他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这样,搞得跟生离死别一般。”
“阿弥陀佛,欧阳施主请注意言词。”梵清看了一眼欧阳骋,这才对梵修道别,“一路走好。”
梵修点点头,双手合十最后鞠了一躬,“多谢各位。”
看着离去的马车,众人仍是不舍得散去。
了然看着远处,笑了笑。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