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小孩在泥巴路上玩，手里抱着个球，出了很多的汗，汗珠从发梢留下，头发纠在了一起，看上去脏兮兮的，像是这个时代的贫穷与低下的产物，和这镇子里生活的居民一样的。

他神情带着点天真、疑惑和不满，他问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为什么我们那么穷？”

老人沉默了片刻，盯着小孩脸上的表情，半晌，叹气，“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他脸上带着点畏惧，来自对人言的畏惧，和回忆的神情。

周围起了风，风刮着树，树叶子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些声响，减轻不了什么燥热，反而使人感觉更加燥热了。路过的人抹着汗，随口吐出几句不甚好听的言语，没人在意，他们都忙着做事，做什么事？不知道，反正他们都很忙。

小孩摸了摸手上带着泥的球，用手擦了擦球上的泥，将手搭在那泛黄的褂子上，褂子上出现了一个泥印子。小孩不在意，老人也不在意。

老人清清嗓，“Onceuponatime……”

“您还扯英文呢？”小孩骂了句脏，把球抛给旁边嗷嗷叫着的小伙伴，笑嘻嘻的往旁边椅子上一坐，继续听故事。

老人瞪了小孩一眼，“小孩懂个屁。”

老人点了根烟，小孩不认识这是什么牌子的，只知道肯定不贵，有名的牌子小伙伴都给他看过，但他没抽过，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买不起，穷。老人是他爸，和他一样的都穷，就是喜欢装有钱，整的跟以前是富家子弟似的。

小孩摇摇头，有点想笑，这镇子里的人都跟二大爷似的，但心里都清楚地紧，谁都是穷鬼，都没钱。

老人抽了口烟，烟雾中的表情显得有些晦涩不明，只能听到声音带着点嘲讽和感慨。他盯着烟头的火星发呆，良久摇摇头，满是皱纹的皮肤上的五官挤在了一起，乍一看过去显得有点难以入目，小孩没多大反应，他看惯了。

对嘛，小孩懂个屁。

撇嘴，小孩想，得吧，这大爷又开始想事儿了，成天想，又有个屁用。

小孩：“成，您懂得最多。”

老人没理会小孩的阴阳怪气，又抽了口烟，嗓子都被烟给熏坏了，他改成了中文，可能是因为小孩的阴阳怪气而改的，也有可能是他不会说接下了英文而改的，这镇子唯一有点知识的人走就没了，都快被人忘记埋哪了。

“从前有一群少爷，很有钱，特别有钱。”老人一开口就让小孩想笑，小孩忍住了，没笑，只是憋笑憋得挺辛苦的，他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见过有钱人，所以他想到的有钱人都是那些开得起拖拉机的，画面有点搞笑，他有点憋不住笑。

“少爷们来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特穷，把少爷们供得跟祖宗似的，他们做啥事都不管，那镇子里的人还指望着那群少爷把他们带富呢，不敢惹。”

小孩摸了摸鸡皮疙瘩，“求求您别用这种语气说话，说得跟您被供成了祖宗似的。”

“就你事儿多。”老人把烟放嘴里，没抽，过了一会又拿下来，他有点舍不得这么快抽完一根烟。

“后来少爷们遇见了一个小孩，和你一样的。他们就笑他，你怎么不去死呢。”

小孩评价，“这说得有点恶毒。”

老人嗤笑，“那可不。”

“小孩没死，教他的先生死了。先生从车轮子底下救了少爷们，自己受了伤，少爷们没报警，自己给跑了，所以先生死了。”

老人说得没多大反应，小孩听得也没多大反应。他们早就习惯了冷漠，都是这镇子里的人教给他们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小孩追问，“然后呢？”

“小孩长大了，离开了镇子，找到了他爸妈，他爸妈把少爷们整垮了。”

“我x，这么牛逼？那群少爷还活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