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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憾终身(1/2)

月桂巷位于岚城的融晖区,准确来说它不是一条街,而是一个街区。自1999年市政府实施马路集市入室后,使原来雨天一片泥泞,天晴扬起尘土的街道焕然一新,因此地以月桂巷是主干道,便以其命名。

此时的月桂巷已变身成为现代创意聚集地,人文艺术气息十足。

月桂巷;里除了咖啡馆和画廊、摄影展,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手工制作店铺。在闲散的下午,就着巷内的穿堂风,走店串铺,偶尔逗一逗店家的猫,真个是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境。

而此时,皎月在空,下班闲适的都市白领和来自外地一睹岚城芳容的游客们到来此处,为这4A级景区更添了生气。

游俊熠在福叔的引领下,走街串巷,把自己的方向感在这四通八达的容易迷路的集市里交付给他。

“怎么样?不错吧?”

在一家银饰店内,福叔手里捻着一根簪子,不知是问游俊熠月桂巷总体不错还是单指这根簪子,不过,没有等自己回答,福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景区规划统一,店铺都有相同的特点,无论是咖啡馆还是小餐馆,不论面积大小,装修符合它所面向的青年对象,文创产品都进行了独有的设计,含自己的特色。就像这根簪子,花纹繁复中蕴着的是制作人的精心雕琢,你看光从这边打过来,簪身折射的情况,这对你做设计很有帮助,实地考察之后,你的脑子更容易知道该怎么做,书本知识虽然丰富,但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无论哪一本书,它都不不可能面面俱到的把事物的所有面告诉你。”

店员在一旁惊讶,发现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看到福叔身后跟着学生模样的游俊熠,以为是大学老师。

“嗯,好。”游俊熠听得一愣一愣的。

“走,我带你去下一家店。”福叔把簪子放回了原位,带游俊熠往一处僻静之地走去。

店铺位于月桂巷的深处,是一家只卖明信片的店。

门上挂着一个简约的风铃,有人推门而进,风铃便叮叮当当响起来,提醒坐在收银台旁,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有客人到。

不过老爷爷毫不在意有人来否,他推了推几乎滑落在鼻尖上的眼镜,略略抬了抬眼,继而垂下去看报了。

老爷爷脚下有一只橘黄色的猫,懒洋洋地朝游俊熠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和主人一样,仿若店内的来客是空气,继续打盹。

两排书架上放置着不同类型的明信片,有手绘的也有纯摄影的,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在有图片的那一面右下角的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签名,花式签名太草,游俊熠没看明白。

“又来啦?”

沉默着的老人突然开口。

游俊熠不知所以地瞧了瞧收银台的方向。

“嗯,来了。正好出差,过来看看。”

“人都走了,没什么可看的,这里只有糟老头一个和肥猫一只。”

脚底的橘猫好像听懂了老人说它胖,不开心地“喵”了一声。

游俊熠听着他俩的聊天,更糊涂了。

“她走了,留下了一堆记忆。”

老人摘了眼镜,不温不火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次,她想见你,你为什么不出现?让她带着遗憾离开的,不正是你吗?”

福叔噤了声,嘴唇颤抖着,许久才说道:“对不起。”

“有用么?”老人恢复了看报,不想再理会。

福叔便不再说话,取了其中一张明信片,在中央大桌上,用软头笔写下“念先生如故。”落款是2017年9月9日,学生明。

他没有贴邮票,直接把明信片投递在墙角的信箱里。

那个信箱是纯黑的,上面旁边竖了块牌子—“闲人勿用”。

“罗老师,谢谢。”

老人没有理会。

“走吧。”

福叔拍了拍游俊熠。

俩人走到门口,福叔道了别,付了钱,准备离开。橘色的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走到黑色信箱旁,轻轻一跃,趴在了箱顶。

“罗老师,再见。”福叔鞠躬道别。

“等一下”,老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背微弯,但很有精气神:“这个给你。”

“这是?”福叔接过一个信封。

“她给你的信。”

福叔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看吧。”

“为什么是今天?”

“就算你今天不来,过几天我也会给你寄过去的。这店”,被称作罗老师的老人从柜台后踱出,望了望四周:“我老了,这间铺子,要是你来晚些,就见不到了。”

“什...么?”

“这店铺,本就是情怀撑起来的,当初和你一起出资的那些孩子,早就已经不来了,我也没了他们的音讯”,老人的目光清澈,望向福叔:“只有你,每年都来。”

老人顿了顿,敛去了一开始的冷漠,话也变多了:“我老了,就算满腔热血把她的这些作品留存于世,可又能维持多久?这店铺,我准备转租出去了,两个月后,若你有空,来见她最后一面吧。这次,不要留遗憾了。”

“我...”福叔的嘴唇不住地颤抖起来:“我...”

“快走吧,我也准备关店了。”

“罗老师...你把这店铺转租给了谁?我去找他谈谈。”

罗老师正准备拉电闸,深深地看了福叔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他走到柜台边,信箱上的猫跟在他身后。

“给。”

福叔接过名片,上面写着岚城正合文化有限公司经理,高清。

“福叔......”游俊熠窃窃地喊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路灯下扑腾着翅膀飞蛾发呆的男人。

男人没有理会,沉默像像充着气的气球塞满车厢,压得游俊熠喘不过气。

游俊熠拨弄了一会儿手机,驾驶座上的男人这才回转过神,无精打采的嘴唇有些发白:“抱歉。”

借着路灯光,游俊熠看到福叔红肿着眼眶。

虽然他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与老人的对话中,他猜测福叔愧对某个人,而且是很深的愧疚。

那些明信片都是已不在世的那个人留下的最后的思念品,是她存在过的痕迹。

“抱歉,破坏了你的心情。”福叔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启动了车子:“我送你回学校。”

“福叔,我明天早上没有课。你...需要我陪你吗?”

他只身一人扛着悲痛在这夜晚的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徘徊,飞蛾尚有灯火可扑,可他呢?

原本可依靠得尚有一人,只可惜人心说变就变,七年还是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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