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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箭好烦(1/2)

连日不停的雨水终是歇了。水患过后的京城恢复了喧嚣,沉闷许久的长安府也恢复了此前的热闹。

长安凛的苏醒于整个长安府而言都是一件大喜过望的幸事。就像守得云开终见的月明,过后是一片一目了然的月朗星稀——庆阳公主如冰雪般经久不化的面孔上终于重现了明媚笑容。兢兢战战如履薄冰的下人们也总算可以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不必再害怕过提溜着脑袋的日子了。

而独属于长安凛的欢乐跳脱,也使得整个长安府又重新沉浸入了欢快的氛围里。

一片祥和的其乐融融。

当然,这份快乐是属于沉寂了许久的长安府的,对于长安远这个外人来说,这些重染上的喧嚣和热闹不但没有使得他愉悦,反而令他头痛了起来。

长安远与长安凛打小就合不来。

这种合不来不是水火不容的争锋相对,也不是夹枪带棒的明嘲暗讽,是单属于长安远一人的忍辱负重,是仅来自于长安凛单方面的咄咄逼人和赤|裸|裸的凌/辱欺压。

长安凛虽是收养的,但追其血缘,他本是庆阳公主同胞兄长的儿子,应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孙子,九五之尊的亲侄子,原是个正儿八经的皇亲贵胄。

若不是誉王临终托付,他便不该纡尊降贵的姓长安,该与天子同姓欧阳。

他生来尊贵,可怜父母早亡,于是大家便都乐意惯着他。庆阳公主看着他又总会想起最宠爱自己的兄长,所以对长安凛施以加倍的宠爱。通常长安凛说东便不许别人往西,指南便不可向北,要什么给什么,能满足的都满足。

愿望中恐怕只剩摘星登月未曾满足到了。

这样过分的溺爱,最终造就了长安凛一身无法无天的性子。京中权贵子弟中,属他最为纨绔,吃喝玩乐无所不会,点子花样也最多。由于会玩,于是总能看到他身边前呼后拥着一群惹不起的权贵小弟。

这群权贵,乃是京城人人闻之色变的一患。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作恶多端,而是人们一提起这群少爷,就头大的直摇头。

恣意风流的英俊少年郎,不爱吟诗作乐策马奔腾,偏喜遛鸟逗狗斗蛐蛐。打闹当玩笑,吵架做乐趣,经常一言不合就要来一场泥里滚的你争我斗,幼稚程度堪比稚子。然而破坏力却是随着年龄增加的,所以走到谁家破坏到谁家,越破坏越离谱,弄得各家府邸总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有时闹得过了,便会有人找上长安府来告状。然而庆阳公主作为一个宠孩子毫无底线的娘,始终贯彻着“只要不杀人放火,一切皆好说”的思想,对长安凛的教育持完全放任态度。

当然做的太过了庆阳公主也会有想打他的时候,偏生他长得讨巧还特别会卖乖,最后总能哄得庆阳公主总拿他没辙。所以长安凛长这么大,做错事只多挨两句骂,连罚跪都不曾有过。

他被惯得嚣张跋扈,人人追捧。战场捡来的拖油瓶长安远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许是庆阳公主与长安远天生八字便不合。打长安远被长安将军抱回来那天起,庆阳公主便没有哪一天看长安远特别顺眼过的。

母亲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长安凛对长安远的态度。所以从小,长安凛就不曾把长安远当过一天家人。

长安远可以是书童是马夫是端茶倒水的小厮,但绝对不是长安府收留的少爷。

长安凛虽纨绔,其实很少在外动手打人,外人提起他,都只是长安府那个爱玩爱闹的小世子。嗔怪多于抱怨。

没有人知道,知道了也不会相信,他在家是怎么对待长安远的。

长安远的童年记忆,细细想来只有长安将军的偶尔才能有一次的温暖怀抱和庆阳公主的大多漠视的横眉冷对。而更多的,则是来自长安凛瘦小、却完全不知轻重的拳头。

当时尚且年幼的长安远并不明白长安凛为什么总针对他。但他生来心思缜密,知道大家都不喜欢他。所以他活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错一丁点事,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和左右逢源。然而无论他做的多么好,也依旧不能像长安凛一样讨得众人欢心,也同样不能改变长安凛时不时对自己的拳脚相向。

长安远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之所以早熟,又过分追求提升武力,大概就是被压迫久了,心底深处想要反抗。

但他到底是不敢反抗的。即使庆阳公主对自己漠然无视,可长安夫妇于他有收养之恩。这恩于他,是大于天的恩,倘若不是被养在这将军府,他恐怕早就死在了乱坟堆,成了尸山血海中一个早夭的、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长安远想要个家。虽然长安府于他来说不能完全算是家,但却是他目前唯一的栖身之所,是需要珍惜守护的存在。

所以即使长安凛是个不学无术还欺人太甚的混蛋废物,他也一直强忍着他,表面努力装出一派祥和给大家看。

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长安凛受伤前,长安远与他的相处方式已由长安凛单方面的欺凌转为单方面的辱骂。这倒不是因为长安凛变得乖巧明事理了,而是长安远长久的不反抗让长安凛觉得此事格外无趣,而长安远日渐挺拔的身姿与日益增进的武艺,也多少令长安凛有了些莫名而来的压迫感。

所以在长安凛受伤前,这二人的相处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发生最多的也不过是长安凛路过长安远身边时嘴里蹦出来的那句“狗杂种”。

而长安远自当他是狗放屁。于是两人不谋而合地凑成了一对儿连对方毛都没咬到的“狗”。

长安远一直觉得之前的相处模式挺好的。他看不上一个玩世不恭不学无术娇生惯养的废材,乐得不搭理他。彼此互不干扰,他便自得其乐。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长安凛这厮醒来以后居然会换了个性子。虽然依旧游手好闲热衷于玩乐,可现在却因为失忆,把从前两人势同水火的形式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原本长安凛对长安远是连个眼神都欠奉的。可如今居然十句话里九句半都要带着他。

话里话外带着也就算了,耳朵受受折磨,左耳进右耳出罢。可这人从前懒得没骨头,哪怕几步路都要求坐轿。如今虽然依旧还是副没骨头的样,却不再想着坐轿子,而是换了思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形代步工具。

于是长安远走到哪,身边总跟着一个软不拉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的长安凛。扒着他也就罢了,还左一句“阿远”,又一句“阿远”的叫。他叫的亲密,长安远的脸色却总是说不清的青红交错,二人相处的情形诡谲异常,搞得身边的人总用怪异的眼光来看着他们。

这是何等令人发指而尴尬的事情!

长安远对应付这样的长安凛感到十分头疼。

其实长安凛这个人朋友众多,他仿若有天生光环,总能意外吸引周遭人的目光。虽然长安远整日的说着他是个废物,却也不得不承认长安凛的人缘要比自己好的多。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出这样聒噪的人的魅力究竟何在。

于是便也连带的想不出该如何跟突然转了性的长安凛相处。

他将他与长安凛的状态归为八字相克。但其实他若是将这话讲与长安凛听,长安凛可能能给予他一个更贴切的形容:三观不合。

然而就目前的相处而言,长安凛还没觉得自己和长安远有什么三观不合的。他觉得长安远这人就像班级里那些高冷学霸,表面冷淡,内心其实可火热了。

于是“折腾”长安远,成了他穿越过来后最欢乐的事情了。

长安远却是并不知情的。他总想着这该是长安凛失忆后的后遗症,等记忆恢复后就能慢慢恢复正常。

所以他也自是想不到,虽然长安凛的那副躯壳依旧,下面的灵魂却已经换过了。

于是长安府的日常便换了副光景——

“阿远,阿远你快来!”长安凛抱了个蹴鞠,在不远处招招手,自顾自地喊长安远,“快来陪我热身!我今天拼尽全力,定要再杀一次阿杰的威风!”

长安远此时正在校场射箭。他已经射过不知几轮,长安凛才姗姗来迟地起了床,去用了早。完事来了校场也没想着要练功,而是抱了个蹴鞠,勤等着玩。

自己玩不算,居然还邀请了一国储君一起来陪他玩,这是何等令人哀伤的事情。别人玩物丧志都只丧自己,他倒好,还得拉个垫背的,拉一个比他品阶还高的人来垫背。

长安凛拉着弓,闻声并未动一下。他像是没听到长安凛说话,或是听到了也懒得理,目色始终专注而坚定的、直视着远处的箭靶。

开弓,瞄准,沉肩蓄力。

握箭的手指蓦地一松,羽箭骤然离弦,直射而出。庭院恰巧吹过一阵清凉的风,微风卷落几片绿叶,翩翩飞过。锐利的箭尖突地穿透一片飘落的叶子,“铛”地一声,一同被定在了靶心正中。

“嚯!天!百步穿杨!原来是真的可以!”长安凛惊喜道。

他原在一旁等着长安远过来陪他玩。他知道长安凛早起便一直在练武,算起来已经练了不短的时间了,正常情况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停手,于是他开口呼叫,希望长安凛能稍微提早一些结束枯燥无味的练习来陪自己玩耍。

却不想一回头会亲眼见识到如此精妙的箭术。他瞬间便激动不已,兴奋地跑过来,随手将蹴鞠丢在地上。一把抢过长安远手里弓,两眼亮起星光,一边打量着长安远的弓,一边跃跃欲试,道:“哇,阿远你可真厉害,居然可以百步穿杨!赶快来教教我,我也想试试,完全不用像你一样百步穿杨,只要能射中箭靶就行!”

长安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一边的武器架,取下一把弓,递给长安凛,又将他手里自己的弓拿了回来,旋即不解问道:“你自会射箭,何须我教?”

长安凛一愣,心头这才猛地袭来一阵心虚。他生平头一次亲眼见识“百步穿杨”,一时太过激动,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动动指甲盖想也该想到这将军府世子,即使是个废物,也该多少是学过武的嘛!

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于是他只好发挥演技,装起傻,轻抠鼻梁,小声无辜反问:“我也会?难道我还学过?”

“你当然学过。”长安远眉尾似乎微微动了动,像是有些怀疑,“你父亲是忠勇大将军,你自幼就随父亲习武。入宫伴读后又师从禁卫大统领祁义鸣。你是将军之子,若不能武,说出去岂不是会让人笑话?莫不是你一失忆,竟连功夫也一并忘了不成?”

长安凛“呃”了一声。手指扣上弓弦,一紧一松的反复。他偏头躲过长安远的目光,轻道:“我若说我的确是忘了。你信不信?”

长安远瞥瞥他,继而淡漠地转了身,他似乎不怎么关心长安凛是不是真的忘了。说话间将自己的弓放了回去,又拾起自己的配剑,挂回了腰间。

完毕才淡淡回了一句:“记忆失了,身体应当也还是记得的。”他暼了眼被长安凛拋落在地的蹴鞠,“就像这蹴鞠。即使失忆了,你也不曾忘了该怎么玩。射箭应当也是一样。你若想练,可在这小练一会儿,兴许还能找回些许记忆。不过你大病初愈,莫要过于劳累,要量力而行。否则夫人会担心。”过后我还要替你受责骂。

长安凛:“你不陪我练?”

长安远未答,只抬头望了眼碧蓝的天。暴雨过后大暑将至,暑气正旺,清晨的阳光便明媚得有些刺眼了。蝉鸣声响彻一片,不停叫嚣着暑热难耐。

长安远平旦末时起,练过武,此时日出已过,是到他用早的时间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又朝长安凛行了一礼,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食早,过后会去书房。天热,你若无事,稍稍练过后也早些回房吧。”

长安凛抱着弓,眼见着他转了身就要走,迅速反应过来。长安凛虽然心虚,但现在比起心虚更重要的是玩。好不容易不用上课,可以无拘无束的玩耍了,对于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来说,这是多么难得可贵的时间啊。

浮生偷得半日闲便很不容易了。现在可以偷这么多闲,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在暴殄天物?

再说他老早就想玩玩射箭了。小时候每每看到电视上引弓领军的将军都觉得这形象简直酷毙了。

男孩子嘛,人人都有个英雄梦。他幻想过做“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飞将军,也想过能有三两知己来个“桃园三结义”;想做“一箭双雕”侠肝义胆的郭大侠。然而他自己只是个循规蹈矩的学生,平日里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连美团的射箭团购都没买过。穿来前唯一会的功夫,大概只有军训必修的军体拳了。

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尝尝这将军引弓的滋味了。所以当然说什么也不能放身边这个老师走。

长安凛放下了弓,颠颠地跑了两步,追上长安远的身影。两手一张,扒上长安远的肩膀,同时双脚离地,全身紧贴住长安远的后背,做一副树袋熊状。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长安远后背上,赖着,说:“阿远不许走。”

长安远并未防备,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当即一惊,微怒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快下来!让别人看到了这副没规矩的样,该成何体统?”

长安凛近日来成天都在跟长安远耍赖,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可长安远虽然嘴上总不耐烦,却从未真把自己怎样过。就连上次解他衣带,最终也只见他是面红耳赤地推开自己跑出去了而已。

从来雷声不大雨更未下。怎么看都是完全徒有其表的虚张声势,这人行事作风其实正人君子的不得了,根本不会使阴招。

他已然认定了长安远对他只是嘴上功夫,是“言语上的巨人与行动上的矮子”,所以完全不把长安远的这点怒气当回事。不管不顾死皮赖脸的继续扒着,无所谓地说:“我都失忆了,当然也不记得你说的体统是什么体统了。”

长安远早知他必会做此番回答,凛目回眸,冷冷看他,语气带了些不屑:“你是失忆又不是傻了。失了记忆,难不成连身份也都一并失了吗?”

长安凛心说自己现在本来也没啥身份吶,众人皆知的纨绔一个,原本还有个需要继承的包袱,现在没了金册,不再是世子,无包袱一身轻,多么自由自在的官二代。他阴阳怪气地拐着弯说话:“哎哟,阿远,你若是这样想,那就当我是真傻了罢。反正我的身份是什么,我本来醒来就不记得了的呀。”

长安远被他拐得头有些胀。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心思沉闷胸有城府的人。说白了就是极善于伪装,他时常表现出一副温润如玉的佳公子样,极少会有失态。正因为如此,坊间对他的风平才甚高。

然而近来的长安凛总让他产生一种控制不住、想要暴怒的心态。他本以为上次的宽衣解带已经够没规矩、没羞没臊了,却没想到这人没脸没皮起来居然毫无下限,光天化日之这样下搂搂抱抱,像个什么样子!

他“哼”了一声,难得嘲讽道:“所以你是傻子,便傻到连热不知道的吗?”

“热?热什么热?你很热吗?”长安凛闻言便毫无节操地装起傻,他冲着长安远地耳孔吹了口气,“我并不觉得热啊。”

长安远被陡然吓了一跳,这口气吹得他猛打了个哆嗦,半边的身子都随之酥麻了一瞬,后背直至头顶都木了一下,生生起了一身鸡皮。

他悍然侧目,怒瞪着扒在自己肩头嬉皮笑脸的长安凛,怒火中烧,像是真的要发作了。

长安凛却是依旧的无所畏惧,对她一番挤眉弄眼,丝毫未在意他突然升高的愤怒。反正他认定长安远是不会真的冲他发火的。

翩翩佳公子,温润世无双。坊间都这么评价长安远。一个常年这么端着的人,怎么可能会发怒。

长安远见状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自己的冲上了头的怒气。他抖了抖自己的肩膀,意图将长安凛抖下去?然而长安凛扒得死紧,纹丝未动。他这一抖反而抖了自己一身汗。

他于是感到更加的暴躁。蹙起眉,目光闪过寒意,又狠狠抖了一下,拔高声嚷道:“给我下去!”

“不下。”长安凛道。他最是乐得看长安远与平时不一样的表情,这是他来到这个地方后最期待的快乐,索性持续不断地犯贱,“就你这冷冰冰的态度,寒冬腊月都没你冷。热什么热,我还觉得冷呢。你自己刚刚不还在打了哆嗦吗?”

长安远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像这样,如此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他从小相与的都是些饱读诗书的权贵子弟,虽然也见过那么几个道貌岸然的东西,但表面上大家也是客客气气的。

以前的长安凛虽然没皮没脸,但在他面前好歹还会那些东西一样,装模作样一下。如今这个着实难缠。丢了那层名为虚伪的皮,缺了伪装,简直无耻地令人发指了起来。

长安远压低嗓子,冷声道:“既觉得冷便回房去加衣裳。你下去,我要去用早饭。”

长安凛不受冷言威胁,态度依旧坚决:“就不下。你就这么拖着我去吃早饭吧。吃完再拖着我回来,教我射箭!”

长安远简直忍无可忍,继而用身体里最后那点修养又问了一遍:“你当真是不肯下去?”

也不知道长安凛哪里来的自信。他眼见着长安远脸色由微红都转至铁青了,也依旧肯定长安远不会对他怎样。他得意洋洋地“嗯”着,说:“当真不——”

但他失了算。嘚瑟的话未说尽,便被长安远捏住了手腕。长安远是习武之身,手劲极大,虽然面不改色的仿佛只是轻飘飘地捏了他一下,却立即令长安凛吃痛地叫了出来。长安凛急促地“啊”了声,总算松了环着长安远的手臂。

“我靠……”长安凛小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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