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的笑容冰冷:“这世上,下意识将龙视作人主化身的黎庶不少,因为华夏正统,以龙为祖。但有能力闹出这等动静的六国旧贵当中,会犯这种低等错误的唯有一国,南蛮,楚贵!”
“项!”扶苏猛地站起来,“不行,我这便回咸阳去!父皇必须要知晓此事!”
水开了……
李恪懒洋洋给自己斟了盏茶,既不阻拦,也不随行。
扶苏怒气冲冲回头:“恪,楚人险恶,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因为我不做无用之功。”李恪静静抬起头,不闪,不避,“此事无论背后何人,你我皆无证据,此其一。陛下为人,说好听是英明果决,说难听是刚愎自用,此其二。还有其三,曾经的陛下求仙,只想长生不老,如今虽不再有长生的妄想了,却对仙道笃信不疑,这可是我们的功劳!说一千道一万,楚人之计,不过是咸阳之事的后续,人家借我们的东床行计,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首发
“借我等故事?”
“为了让陛下绝了长生的念头,我们合力把周师打造成真人。真仙显圣,又身陨道消,这件事的负作用就是在如今的陛下心里,仙人是真存在的。”
“仙人存在,毫无疑问,所以仙人赠璧这等粗浅之计陛下看不破,坠星毁炕这种无稽之谈陛下望不穿。他对祖龙之死深信不移,心里已经怕了。对一个被恐怖捕获的人而言,你说什么,他都不再听得下去!”
扶苏满脸苍白:“难道说,我们就这样束手等着?”
“等着肯定没错,可是束手……怕是妄想。”
“这又是为何?”
李恪目光飘忽,开口吟诵:“三十七年,楚惠王灭陈,荧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忧之。司星子韦曰:可移於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於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於岁。景公曰:岁饥民困,吾谁为君!子韦曰:天高听卑。君有君人之言三,荧惑宜有动。於是候之,果徙三度。”
“宋景公感天移萤惑?”
李恪无不嘲讽说:“在聪明人的心里,天罪可移。移给谁呢?景公已经绝了人主内移之路,唯有移外。”
“外?”
“龙嘛,华夏之祖。夏分两脉,一脉畋,一脉牧,只要灭了流散在外的那一脉,这天罪不就移出去了吗?外龙应劫,死而国灭,这种一石两鸟的妙计,如李斯、冯去疾者,应该想得到吧?”
扶苏诧异地睁大眼睛:“你说匈奴?”
“就当头曼倒霉吧。祸水北引,想来也要不了几月了。”李恪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我现在只是好奇,这种害我不得安生的破计究竟是张良出的,还是范增出的……”
……
千里之外,会稽城中,正在对弈的张良和范增齐齐打了个喷嚏。
张良揉了揉鼻子:“增公,您说我等如此行事,会不会把草原剿匪的那位惹恼了?”
范增裹了裹鹤氅,摇头晃脑:“世上共三个聪慧脑袋,你一个,我一个,李恪一个,如今以二敌一,以暗敌明,他就是看出来,又能如何?”
“倒不是能如何……”张良拈着黑棋思索片刻,落子作气,“我等借他之计行事,论规矩还是该与他知会一声,如今这般自说自话,他虽无解,可恨上我们就不好啦。”
范增傲气一笑:“你还怕他恨?听闻在沅陵时,你刺过他吧?”
“他在博浪沙摆我一道,我在沅陵借他施法,那是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现在可不同啊。”
“年轻人,世上无尽善尽美。”范增啪一声拍下白子,异军而出,直入敌阵,“你我心向乱世,他求治世,本就是敌非友,今日不罪,以后也是要为敌的。”
“还是增公看得开。”张良落子上靠,与范增在中盘剿杀一团,“增公,你说李恪治世之才,又一心保秦建制,为何总是窝在犄角旮旯?他若是以墨家旧地为根基,我等行事怕是要比现在难多了。”
范增飞快落子,苦笑摇头:“不知也,不知也,当年他师就尽做吃力不讨好之事,如今青出于蓝,他的做派比之其师,更叫人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