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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权衡(四)(1/1)

赵营军队令行禁止,效率极高。侯大贵传令次日,张先壁与郑时新就将从周边搜罗到的尸首及砲车等陆陆续续送进军中。侯大贵一刻不停,部署昌洪前营、一冲营分布在府城南、东两个顺军防守最密集的方向,即刻开始以砲车抛尸。

漫天雨丝中,稍加整备的回回砲仍能有效使用。兵士们戴着手套、以厚布蒙上口鼻,每次将两具尸体用渔网线紧紧绑在一起,塞进砲车网兜朝府城内抛射。

城内顺军见状,本以为赵营兵马要以大石砸城,如临大敌。孰料在天空中划过的小黑点落到城里,最多打翻房屋的瓦檐,并无什么威力,不禁大为疑惑。几门砲车抛射几次,顺军也找到了几具坠地的尸首。军官不明就里,将此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情况禀报给了任光荣、王文耀等人。他们起初亦是疑惑,茫然无措,还是沈万登反应快,一语道破了赵营的算盘。顺军将帅们始才慌张起来,急忙传令军民不可靠近尸首,另又派出专门部队在城内搜查尸首销毁。

赵营的回回砲分散继广,抛射的角度随时改变,加之大雨极易混淆视线,又嘈杂难辨声音,给搜查工作带来了极大难度。砲车抛射,尸首在天上飞时尚且不太看得清楚,落到城里的犄角旮旯更如针沉大海难寻踪迹。被军队看到了还好处理,可给不知情的百姓撞见,双方接触与否绝难把控。密集的军民、封闭的环境、肆意横流的污水等条件都让汝宁府城临时的防疫措施形同虚设,虽然顺军竭尽全力防备,但不到三日,汝宁府城内就出现了难以遏制的大规模鼠疫传染。而且从第四日起,随着赵营搜罗来的尸体越多,尸体入城的频次亦大大提高,直到后来,尸体的数量都早已超过侯大贵最早要求的一百具,几乎达到了两百具。

七日后,鼠疫症状大规模爆发。仿佛是在一夜间,负责观察城头顺军防务的赵营瞭望兵便发现守军数量锐减。虽说旋即就有其他顺军接上来顶替,但经此小小风波一叶知秋,城内的疫情必然正朝着有利于赵营的方向倾斜。侯大贵同时停止了抛尸的行动,与黄得功动员兵马,着手在城外各个险要道径重兵设伏。第八日凌晨,果真有顺军趁着夜色出城,想要突围,但遭到日夜伺伏待命的赵营兵马无情冲杀,大败而归。无俦营右哨哨官熊万剑勇猛,甚至一度带兵追溃兵冲进了瓮城,但被顺军抵死挡了出来。顺军紧闭城门,继续坚守,过一日正午,雨过天晴。顺军自西、南、东三座城门大举齐出尝试突围,侯大贵截西、南两门,黄得功截东门,憋了大半个月无用武之地的赵营铳炮终于在这一日爆发出了最为猛烈的禁止,总管三思。”即便驰骋疆场十余载,王光泰与常国安也从未下手如此大规模地屠杀军民,而且军纪中三令五申,不得犯民秋毫,一朝大开杀戒被统权点检院知晓了去,涉事者谁也脱不了干系。

侯大贵躁道:“战事未了,麻利把这事办了,何人敢说半个不字?”同时对王光泰道,“你是统权点检院下面的编制,不把事捅出去,统权点检院又怎么会知道?”赵营三院分立,军队属兵马都统院管辖,但军中的参事督军则是隶属统权点检院,负责监军。王光泰和其他儒生不一样,是武将出身,向来被侯大贵看作自己人,故而侯大贵直言不讳。

王光泰踌躇难定,侯大贵说道:“黄得功尚在外围,其余几营则分布城内各处,监管瓮城的只有无俦营,咱们无俦营自家老弟兄做事有什么顾忌?这些刁民帮着闯贼抗拒我军大半个月,可见早与闯贼一心,又岂是良善之辈?留着他们只能是后患无穷。后续若有人问起来,只说瓮城闯贼负隅顽抗,猝起反攻,我军为了自卫不得已杀之,不会有事。”无俦营是侯大贵一手带起来关系最亲密的战兵营,侯大贵在营中的权威远非在其他营头可比,侯大贵发话,饶是王光泰、常国安顾虑重重,却仍不敢出言抗令。

“老常,你回去和老熊赶紧把事办好。其他的事,我来处理。”侯大贵心急道。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城内军民患病的事一旦被其他人知道就再难压下来,湖广提领衙门过来接手只是时间问题,他不得不事前事后为了这些俘虏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火速进军的计划势必将被迫搁浅。又见常国安仍不愿挪步,不由骂道,“贼怂的,还不快去”

常国安心中凛然,应诺着飞步去了。王光泰望着他的背影,满脸为难。侯大贵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天塌不下来。”身为参事督军,王光泰对自己的职责很清楚,他今日不阻止侯大贵,事后论罪,他的罪责绝不比侯大贵来得小。但正如侯大贵所说的那样,眼下其他几个营头都不知情,常国安等人又是涉事者,铁定守口如瓶,只要自己和侯大贵一条心,整个无俦营合力,把杀俘这件事掩过去并不困难。

“我军陷在汝宁太久了,再磨蹭下去,只会连累西边的主公。换你,你怎么做?”侯大贵两条浓眉微斜,“为大局,我侯大贵愿背这血债”

王光泰闻言,长叹一声道:“自当遵总管之令而行。”

没过多久,远方瓮城那端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铳炮声响。侯大贵背着手迎风而立,静静听着这一切,抿嘴不语。无俦营统制白旺快马奔至侯大贵身畔问道:“城中又开打了?”

侯大贵淡淡道:“城内尚有不少闯贼流窜,困兽犹斗,正常不过。”

白旺将信将疑,倒也没再多说,眼到处,青烟笼罩了城池上空。

大概两刻钟后,持续的铳炮声响渐渐止息,侯大贵紧绷的脸色一缓,暗自舒了口气。正待上马回营,却见一骑从城门洞子中穿出,狂奔而来。到了近前,侯大贵看去,骑马的乃是常国安,他的身前,还横放着一个中年汉子。

常国安下马,顺手把那中年汉子也拖下马,待那中年汉子站直了,侯大贵发现其人身着一袭灰袍,头上绑个裸髻,看模样倒像是个算卦的道士。

“这人是谁?”

常国安道:“是个算命的道士,属下在城中撞见他,他说要话要对总管说。”

“小人在尸山血海中苟延一时,只为与总管说一句话。”那道士周身都是血渍污垢,发丝纷乱,一派落魄潦倒,但正身而立,双眼却如冰凉的尖刀,锐利有神。

侯大贵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不耐烦地瞅着他道:“你要说什么?”

那道士振声道:“适才给总管暗卜一卦,大凶。总管杀业过重,必不得好死”言语激昂,气势汹汹双眼中仿佛要喷出烈火。

侯大贵听罢,勃然怒起,也不等那道士再说半句,抽出佩刀,“噗呲”一下直刺进那道士怀中,咬牙切齿道:“混账,看看是谁不得好死”

那道士呜呼哀号着仰身倒地,血溅周遭数尺。白旺与常国安等人错愕地看向侯大贵,却见侯大贵收了刀,往那道士的身体呸了一口,跨上马背,勒缰大吼道:“归营,明日午时,拔军随老子再去杀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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