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驻扎广灵县,不仅控制境内所有通道隘口,且分兵抄掠四野,游弋来去。ln陈洪范与赵元亨途径县境,目之所见,端的可谓是县无完村、村无完家、家无完人、人无完妇。户户闻断肠,无处不哭丧。
其时正值酷暑,三伏溽炎,陈洪范与赵元亨暗中抄山中小道至一镇集,本待权且歇脚补充给养,却不料此间早有清兵盘踞,于是带着七名伴当共九人躲在林中屏息观望。但见道路之上,有清兵驱赶百姓,那些百姓均衣衫褴褛,以粗长的绳索紧系脖间,前后相连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清兵跨马在前,一手牵粗绳、一手挥长鞭,嘴里吆喝不绝,如驱赶牛羊。夹道哭啼声盈野,满地七零八落都是无人理会的婴儿,人马经过,视若无睹。婴儿或为蹄压、或为人踩,肝脑涂地,惨不可言。
陈洪范等人生怕被察觉,借着山林掩护,悄悄转移。谁知越近镇集,越是触目惊心。镇集外围,有着不少骸骨被烧烬堆积成阜,灰如积雪,其侧是无数来不及焚烧的尸体,手足相枕,片片血赭。时下酷炎当空,尸堆腐烂引来蝇虫聚食、饥鸟啄肠,髑髅堆积森森。镇集内,大片大片烈火,女真诸部落素来分裂,而“合之则自奴酋始,使之合之,则自李宁远始”——“奴酋”即努尔哈赤,“李宁远”即被赞“边帅武功之盛,二百年来未有也”、受封“宁远伯”的李成梁——直截了当指出,无论李成梁起初故意纵容努尔哈赤持续进行整合女真诸部落的一系列军事行动,是出于以夷制夷的目的还是出于和努尔哈赤的私交,他都对明廷后来在辽东受到的重大军事压力以至于全局军事受到的掣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木已成舟,前人早已作古,徒叹无用。
“无论如何,现在鞑子欺负到了面前,能给咱们撑腰的,只有咱们自己。前人没能做好的事业,就由咱们完成”赵元亨义正词严道。
“说的好”杨招凤点头赞许,“人人有你这股劲儿,何愁鞑子不灭”
几人又谈几句,当即一拍两散,郝鸣鸾带兵继续向东侦察,杨招凤带着兵马护送陈洪范与赵元亨回营。
到了夏米庄大营,侯大贵恰好不在,杨招凤于是着人将陈洪范与赵元亨权且安顿在后营,自外出寻找侯大贵去了。
两人身心俱疲了好几日,进了大帐休息,赵元亨倒头就睡了下来,但陈洪范年纪大了睡眠不好,很快就给赵元亨震天响的鼾声吵醒,心事重重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到帐外溜达,散步解乏。
后营大多辎重所在,有不少兵士往来搬运粮草、兵甲,陈洪范不往那便去,独挑了条僻静的路走。可没想到的,拐过几个军帐,忽而眼前却出现一个与军营气氛格格不入的曼妙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