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生气的。
他是这么的生气,甚至到了无法对不二周助隐瞒的地步。
“不是因为你注射了信息素,而是因为你没有选择我,我似乎很在意这一点。或许潜意识里我是认为自己应该排在第一顺位的,很抱歉事到如今对你说这样的话。”
不二周助原本是躺在床上的,听到这话之后猛地坐了起来,他有些怀疑,不太确定对方的意思。
“我是太困了产生幻听了吗,手冢你现在是清醒着的吧。”
“嗯。”
“你在做什么?”
闻言,手冢国光几乎没有考虑就立即给出了回复:“我在和不二通电话。”
不二周助又冷静了几分,这才是手冢国光该说的语句,符合对方的性子,可刚才的谈话又不像是他的幻觉,他换了个方向问:“我记得你是支持我找一个Alpha交往并进行普通的安抚以及标记的,你还记得吗。”
手冢国光沉默片刻,接着答道:“是的,考虑到你的健康,这是正确的选择,比起注射剂要稳妥的多。”
依旧是严谨认真的语气。
不二周助没听出来对方有在生气,他把在书桌上放置已久的手帕拿了过来,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手冢,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突然不想再继续谈别的了,可就在他要道别结束通话的时候,对方却又说:“我明白的,你的心意在六年前我就已经接收到了。”
六年前手冢国光便很清楚自己的“不回应”和“拒绝”是不同的,他给自己留下了余地。表面上看起来是他的体贴,但到底有没有“侥幸”的成分在里面,他自己是很清楚的。
他也曾经天真的认为自己会祝福对方与更适合的其他人交往,直到他前不久突然知道对方原来是个Omega,这个意外实在是过于意外了。
如果不二周助不是Omega,他不会失态至此,难以想象如今的他已经在这件事上失去了严谨对待的能力。
原本他以为一切都会来得及,而那个给了他信心的无疑是不二周助本人。可现在不同了,他的愤怒与不安皆是因为他开始意识到,或许一切都会来不及。
甚至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会有人一直在原地等待。
不二周助攥紧了手帕,几次想开口都没成功,沉默了约有一分钟之后才道:“你的意思是,你在考虑接受我,你不希望我与其他Alpha交往,是这样吗。”
慕尼黑的阳光正好,手冢国光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际,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很想告诉对方,是的,他后悔了,后悔六年前没有接受对方,是的,他不愿看到对方和任何其他Alpha交往。
可他不敢说。
他们相隔了太远,只在电话里告诉对方,他竟然有些担心对方会被吓跑了。
几乎不曾冲动行事的手冢国光在片刻之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不二周助被这句话气笑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手冢国光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那里面装了太多,他不可能全部猜中。
“你觉得我现在睡得着?”
手冢国光很快接了话道:“你需要充足的睡眠,我大概明天午前能到羽田机场,有其他情况我会尽快联系你。”
事情向着奇妙的轨道发展,不二周助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回日本,惊讶之余下意识地想劝说对方冷静行事。
“费勒不会同意你这么胡来的。”
“他会同意的。”
然而手冢国光非常坚定,并不打算改变想法。
“我已经错过太多了,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想努力把握住现在。明天我会在羽田等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没有等不二周助的回复,他便结束了通话,在他们有限的几次通话里,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听到对方的道别就擅自结束了通话。
不二周助完全睡不着了,虽然手冢国光再三表达了希望他早些休息的意愿。
可一整夜的失眠非但没有让他憔悴,日出时他竟然比任何时候都要神采奕奕。
不二由美子看出了不对劲,问不二周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不二裕太也在一旁等着。
然而不二周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便出门去了机场。
他到的很早,去境外抵达的出口看了眼大屏幕上的航班列表,手冢国光没有告诉他具体哪一个航班,却也没有通知他特殊情况,所以肯定还是午前抵达的。
从慕尼黑出发并且在午前抵达羽田机场的只有十一点左右的一班,他决定四处逛一会再过来迎接。
忐忑与紧张使得他好几次差点与人相撞,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还是找了个地方坐下喝点东西。
他难以想象接下来自己迎接的会是什么,在青学网球部的时候他曾经觉得只要和手冢国光一起便能到达任何地方,他知道自己散漫的性格,随意而安惯了也很少对什么事物有着深切的追求。
可对于手冢国光这个人,他向来执着。
不知不觉一杯咖啡已经喝完了许久,广播里传来了由慕尼黑起飞的航班落地的消息。
手冢国光以最快的速度走了出去,然而接机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他熟悉的身影。
他解除手机的飞行模式,想拨通不二周助的电话,调出了号码却怎么都按不下拨通的键。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逼迫对方,如果对方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这就是对方的答案。
他控制不住极致消极的想法,想着他还是错过了,想着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未来了。
在短暂的几分钟里,手冢国光满脑子都是糟糕的念头,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振作起来,只站在原地拿着手机发怔。
直到不二周助出现在扶梯的尽头,他看着对方一步接着一步向着自己走来。
就像是把他失去的未来又带回到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