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只娶一人

一节

宴八方，石头心心念念的馆子，在金陵也算知名的所在，石木结构的双层古楼，红柱蓝漆、灰墙青瓦，虽不似玉锦楼华贵，却也庄重大气。

大门两侧雕花立柱，木质对联，上书：

饮朝露鲲鳍鲛鲤鲜荡四海

食夕蕊饧饴馔馐醇宴八方

行书飘逸，笔锋苍劲，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

石头与安然走到门口，便有马童过来牵马，门童引路，落座之后小二更是热情周到地问询客人口味喜好，介绍招牌菜品，令石头很是满意。

嫩敲鳝鱼羹，蟹粉狮子头，金银丝烩溜鸭血，桂花糯米藕，纸皮乌鸡汤包一份，叫了一坛宴八方最有名的酒“凝朝露”。对联上的“饮朝露”正是指这种酒。

美食就是有这样的魅力，点菜之前石头还不觉得饿，小二麻利地报菜名，推荐经典，一轮下来，石头顿觉口舌生津、食欲大开，旁边客人餐桌上飘散过来的菜香酒香吸入鼻腔，石头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吃下一头牛。

上菜之前，小二先端了几样精致冷碟送给他们边吃边等。石头一边吃着，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馆子对面是一座很大的绸缎庄，名为“锦绣江山”，再旁边便是醉梦阁，站街的姑娘花枝招展，在招揽客人。

陆续开始上菜，酒也端上来了。

安然习惯性地先给石头倒满了一杯，问他：“直接喝吗，还是……”

安然没有说下去，石头自然懂。

金灵寺中石头捉住的那片枯黄的叶子，传递的不止季节时令的讯息，还有：有人失踪，深潜勿动。

他们深知失踪的人凶多吉少，安然要问，是否要洒酒祭奠。

石头拿过酒壶，给安然满了一杯，端起自己的酒杯与他碰了一下：“愿他们逢凶化吉。”说完一饮而尽，他的神情虽然苦涩，眼神却十分明亮。

安然干杯，回味了一下：“这酒很甜。”

“行啊安子，你快得到我的真传了。”石头开始眉飞色舞，无论面对的是痛苦还是险难，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很快振作，快乐起来。

“这酒在酿造的过程中，除了用了荷尖晨露，还加入了至少三种花蜜，因此入口绵润，回味甘甜。”石头品鉴着酒，向安然说道。

“客官可真是行家！”前来上菜的小二闻言，连忙赞叹道。

“过奖。”石头嘴上谦虚，脸上却洋溢着骄傲。

安然夹着菜，左手向石头竖了大拇指。

石头开心地吃起来。

“哇！你快尝尝这个，特别好吃！”石头夹起一个狮子头，放在安然盘子里。

“哎呀，这个也好鲜！”石头又盛了一碗鳝鱼羹给他。

“鸭血！鸭血，安子……”石头说着话看向安然一眼，发现他的心思没在饭菜上，而是看着门外。

二节

石头顺着安然的视线看去，对面的绸缎庄门前，停着一队威赫的车马，一乘四马的规制，青冠朱幡，车顶挂掐丝镂雕的金牌，上刻一字“睿”，是睿王府的车。

婢女落马凳，玉竿挑帘，抬手轻扶，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从车上下来，绸缎庄掌柜一步一躬地迎进店里。

石头收回目光，见安然仍旧看着那边，说道：“别看了，这个已经嫁人了。”

安然扭过头，瞪了石头一眼，继续吃菜。

邻桌的几位却议论起来，石头留心地听着。

“那位，九王新纳的妾侍。”那人小声对几位同桌说道：“一月来好几次‘锦绣江山’做衣服，起初都是绸缎庄带着料子和匠人去府里的，侧妃气不过给禁了，那妾侍便求了九王恩赏，直接来店里了，每次还要顺便去‘金风玉露’置办些首饰，花钱流水一样的。”

“‘金风玉露’首饰可贵着呢！上次夫人看上了一只钗，死活要买，花了百十两银子！”另一人说道。

“九王会吝惜自己的女人花钱么？尤其是得宠的女人呢。”

“得宠也是一时，能宠得了几天，九王这一年看上的女人得有多少？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要说这九王，野心倒是没什么，花心嘛，却是很大地！”

几个人偷偷地笑起来，也不敢大声。

石头听着，都是些闲散谈资，也便没什么兴致了。

安然给他倒满了酒，问道：“晚上还留在金陵吗？还是要去永宁？”

石头眯缝着眼睛，品酒品得很仔细：“留这儿吧，我还想多喝两杯，醉了你就给我扛回去睡了，要不还得计算出城的时间，虽然不远，也懒得折腾了。”

“好。”安然将一整碗鸭血羹消灭了。

“你想晚上回永宁吗？”石头想了想，总是安然问自己的意思，自己好像很少照顾到他的想法喜好，有点过意不去了。

“不是，我担心你想麻团了。”安然说道。

“放心吧，‘满禄’一定把他照顾得很好。”石头笑着说。

“嗯。”安然见石头一直喝着酒，夹了两个汤包给他。

汤包汁水丰厚浓香，吃得石头满嘴流油，不住地点头，安然索性把一整盘都塞给他，看着他一边傻笑一边把自己的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三节

从宴八方出来的时候，石头已经醉了九分，脸颊绯红，眼神迷离，脚步踉跄，安然只好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揽住他的背，让他走得稳当些。

马童牵来二人的马，安然要扶石头上马，石头却死活不肯，挂在安然的脖子上耍赖：“不要骑马！不要骑马！颠！恶心！”

“好好好，不骑马。”安然拗不过他，放着两匹马跟在他们身后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