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执手知心
一节
石头提着铜壶回到房间，安然坐在床上一回头，说道：“回来了。”
石头的眼皮跳了一下，瞳仁紧缩，他低头去看地上的麻团，它蹲在门口处，有点炸毛。
石头回身将门关好，将铜壶放在火盆上，走到安然身边，冷冷地问道：“付前辈这又是唱得哪出？安然呢？”
“安然”邪魅的笑了：“怎么？我哪里扮得不像了，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石头逼视着他：“我问你，安然呢！？”
“别紧张，你的小情人很好，只是被我藏起来了。”他仍旧笑着，石头却觉得很厌恶，仿佛他玷污了安然的脸。
“我这样，只是方便给你传信而已，本来程澈要自己来的，不过你的小情人太瘦，他扮不像而已。”“安然”用手指缠绕着垂肩的长发，在灯火的暖光中，透着一股妖娆的妩媚，看得石头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请讲。”赶紧说完赶紧走，石头想着。
“他要见你一面。”“安然”起身走进石头身边，说道：“今日小年，玉锦楼备下的糖瓜数量不够，巳时，你去西市‘富源杂货坊’去买，他会在那里等你。”
“记下了，请回吧。”石头冷冰冰的。
“这么着急撵我走啊！”“安然”笑着，突然用手指刮了一下石头的脸，说道：“我不比那个闷葫芦温柔可人得多了。”
石头后退两步，冷着脸说道：“前辈自重。”
“哈哈，雏鸟果然有趣。”“安然”挂着笑，居然就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了出去。
石头独坐在房间中，铜壶已沸，天色大亮，安然却依旧没有回来。
石头的心里有点空，他知道以当下安然的身手，能伤他的人已然不多，但仍忍不住隐隐担心。
辰时三刻，石头从玉锦楼中走出，去买糖瓜。
飞雪未停，映着街市上一处处燃过爆竹留下的鲜红纸屑，热烈得十分应景。高大的桂树上冰晶玉琢，如同一株巨型的白色珊瑚，安守在玉锦楼旁。
石头无暇去顾及街上的热闹，径直向西市走去。“富源杂货坊”的招牌还算显眼，石头老远便看见了。
杂货坊前支起一口大灶，热气腾腾地熬着糖浆，甜蜜的香气飘得很远，吸引着许多人挤在门前购买。
石头一边走近，一边观察着，看起来就是一家沾着灶王爷的光，生意兴隆的铺子，从人员到物品毫无异常。也是了，程澈一贯擅长隐匿，不然还没等到见灶王，早已去见了阎王。
在攒动的人群前，石头皱着眉头，硬着头皮挤了进去，好不容易看见了铺子的大门，还未及他开口问，倒有人先搭起话来：“这位小哥，您朋友订的货已经备齐，请随我来。”
石头抬头一看，一位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伙计正冲他笑着。
铺子内各色年节的用品琳琅满目，堆得满满当当，后墙处一张干净的桌子上，摆放着许多装好的锦盒。
伙计带着石头穿梭在货品之中，周到提醒：“您当心脚下，慢回身。”
走到香料架子前，伙计忽然停住，问道：“您可还要置办些檀香？我们的檀香很特别。”
“有何特别？”石头心下已经了然，例行确认罢了。
“里面加了白藿与柠草。”伙计笑得颇有深意。
石头点头，回道：“您自己留着用吧。”
二节
程澈所扮的伙计带石头来到锦盒旁边，慢慢地一个个打开，仔细地让石头检查货物，利用拖延的时间，对石头说：“关于测试，你的消息很及时，保住了大部分人手。”
他说的是“大部分”。石头问道：“折损多少？”
“五人。”程澈回答。
“还有何事？”石头想，程澈辗转找他来，绝不是通报个情况这么简单。
“我需要人，可靠的人。”程澈看着石头问道：“可还有能用之人？”
石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有！青松堂二白，他若知道一青兄为公子所杀，必定义无反顾。”
“有多大把握？”程澈又问。
“前辈若能把人带来，我负责游说，十成把握。”石头肯定地说。
“好，除他以外还有人选吗？”程澈问道。
石头想了想，回答：“有，不过需要时间。”
“好，确保自己安全，务求稳妥。”程澈嘱咐道。
石头点头，随即问道：“还有，殿前司和白羽尘前辈？”上次程澈传讯，这两处石头始终未能参透。
“这两处确是关键，不过被往生一搅，只能暂且搁置，他日必有用处。”程澈没有交底。
石头查验完锦盒，将它们一一盖好，忽然又想到一事，问向程澈：“前辈，为何突然要教安然武功？”
“怎么？他没有告诉你么？”程澈倒有些意外。
“我问他了，可是他好像不愿意说实话。”石头答道。
“呵呵，这个傻小子倒很有趣。”程澈眉眼带笑。
“前辈何意？”石头不解。
“你觉得安然对你如何？”程澈没有回答石头的问题，转而问道。
“自然是非常好的。”石头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到何种程度？”程澈追问。
“可以以命相护。”石头回答。
“那你知道一个人为什么愿意为另一个人拼命，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吗？”程澈的问题颇为犀利。
“因为……”石头马上回答，可是他的脑子却卡住了。是啊，为什么呢？为了感激？为了报恩？为了很多年的情分……好像无论为什么理由都不太充分。
程澈见他沉思，又问道：“你知道付之流为什么放着富贵散人不做，而铤而走险地帮我吗？”
石头坚定地摇摇头，这个他真的认真思考过，但真的不知道。
程澈顿了一下：“因为爱。”
石头闻言，倒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您说……付之流……对您？”
程澈哈哈笑了起来：“付之流果然没说错，你总是学不会只关注重点，我说的是安然对你。”
石头的呼吸停住了：“安然……对我？”他喃喃自语道。
“紫竹安然，青竹石头，结为同生……”
“恭喜恭喜……”
“这新婚燕尔的……”
“如果……我有呢……”
“石头，你什么也不懂……”
一句句话语，一幅幅画面，一个个场景在石头脑中闪过。
程澈道破天机，此时此刻石头才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安然对自己的温暖、陪伴、守护，不顾生死，无惧流言，在从容淡然的背后，隐藏着怎样不能言说，不能流露，却又深厚、炽热、浓烈无比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