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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地牢(1/2)

大华国的统治大概有七十个年头,第七十一个年头,天降大雨,大河南岸作物涝的涝死,人们肚子扁下去,怨气积上来。房子没了,索性大家都走,打定主意上北方,北方有穿了龙袍的大人物,他们想着得叫他给点吃的给条活路,不给就抢,抢不过就反。

往北走的人们过一个村抢一个村,又被叫作“匪”。大雨过后,别家村叫冲刷了个干净,就自己立国,方圆不过百里,刚成没个把星期,就被匪给占了,他们不干别的,抢了吃的就撤,这国就散了,也去别国抢吃食。一时间大华国别的没有,流民一大把,祸匪一大串,零零总总的小国遍地。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南方往北方走,最难的是跨河,天没眼,浪头猛地往小破船上拍,都没个响,连人带船就都没了。人们一批一批往大河里送,说也有人去了北方,说那处地上都流油,舔一口就管饱,不知道真假的,人们就想反正也就一条贱命,过了这河就赚,死了也不亏。

那大河远远拍过来的浪是黑的,卷着的是未知的命运,打一个卷,就死无数人。风吹着浪花,碎碎的从北岸往南岸送,北岸的人心想这风挺猛,吹的人心里痛快;南岸的人没心思想,脑子里是实的,只有生与死,不是生就是死,都叫风定论。

命大的过了河,就是“得到认证”的正经有身份的流民了,北岸的人们嘴里说的流民就是他们。那些人不知道他们从哪来,只以为是北岸的灾情严重。他们一部分的目的地是叫当地的官儿刘根打开粮仓,另一部分目的地是京城。

京城地理位置还要更北,那里什么光景,其实也还好,雨下到这地上,粮食侔足劲往上蹿,要和少年赛个子,米粒大而饱满,是难得的丰年。

想也知道的是,由于一条大河,拦住了许多讯息。皇宫里的贵人有别的要烦恼的事,大华国的情况很有意思:大华国的太子,荣华富贵自不用说,可他——都三十二岁的人了,不沉稳,没个太子样的搞什么旁门左道,时间精力似乎有一半以上都分给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上,老皇帝一把年纪,对这不成器的儿子是没有丁点儿办法了,放任他鼓捣。

老皇帝心中具体是怎么想的不可知,五个皇子,权利都是丁点大。这一碗水端得甚平,不可避免得导致每个皇子心中都或多或少有点想法。朝堂上的老狐狸们也是放仔细了,不敢轻易站队。太子倒也稳的住,照样鼓捣那些小玩意儿,任周围暗潮涌动,我自岿然不动。

大河南岸明河浪滚滚,北岸再以北暗潮涌动,为了争夺皇位。这实在是个紧张的事情,对于大华国膝下个别几位皇子而言,不当皇帝,他们没资格操心民情。

而我们的主人公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似乎目前与这场天灾没有一点瓜葛,倒是和争夺皇位有那么点联系。这个人需要从大华国太子府的一处湿冷昏暗的地牢说起。

这地牢专为他而建,十七年,酸臭糜烂的气味充斥,这是个几乎密封的地牢,地牢里一片死寂。他知道是被关起来的,也并不觉得不妥,懵懂中理所当然的以为这里的死气沉沉就是世界本身的模样——光线永远是暗暗的灰黑色,叫人只能模糊地看个大概轮廓。

现在,少年朝着平时送饭的人来的方向张望,肚子叫个不停。他不大关心别的,管好肚子是第一要紧的事,他也没有别的可以担心,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哪里来,他是大海里的浮木,以为其他的木头也都是长在海里的。

怎么还不来呢?他眯了眯眼睛,好像这样可以看的更清楚,但是并不能,而饭的确没来。这叫他生气,他就用脚去搓碾地上的土。大概过了很久,也可能没一会儿,这一点我们不能很准确的说明,不过时间之于少年是没有概念的。忽然他睁大眼睛,大叫一声:“喂!”就在不远的地方,那个方向上,少年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实在模糊,像虚飘到他的跟前。

“我饿了。”少年说,楞楞的语气,皱了眉头。他不管对面的人是谁,但他感觉这人手里没有饭,就不值得他好言好语——就算有饭也不值得,谁叫她让他受饿,她坏心。

对方似乎为他的无礼有些生气,然而说出话来又像是幸灾乐祸,“你本来不该挨饿。”

少年想也不想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了。”他心想这个人说的是屁话,并且他确信她没有用,手里没饭,便没了搭理她的心,自己转身坐在地上,低头去扣手指甲,刮蹭下粉末的与土混在一起,他觉得怪好玩的。

那人看他扣了好一会儿,看的无聊,直心疼自己的眼睛。可是她还是很有兴趣的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行为,她觉得快活极了,因为他不像个人似的活,是她的杰作。于是她笑了,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他活的这么无知也挺快乐,她不笑了,她得让他知道自己应该痛苦。

“没有人应该被关起来生活。”她对他说:“你看你现在,样子像个鬼,活得像条虫,却都不像人。”

他听见她说话,就不扣指甲了。他的眼睛很黑,幽幽的望着那个说他不像个人的东西,他不理解,但他觉得她在骂他。

而她很得意,为了这道不知代表了什么的目光,她的嘴角刚要咧开,就见他的嘴一开一合的动了,她听见他说,“你在说什么屁话。”她一下子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你等着。”她留下句狠话忽然消失。那少年眼瞧着她没了,心里不害怕,肚子里咕噜一声,少年又开始张望。

地牢里是又湿又冷的,但是外面另是一番天地,白色的太阳,路旁发蔫的小树,以及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小太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头低低垂下,视线锁定在一抹淡紫色,既不敢走的太慢,又生怕快了惹这位爷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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