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风已大,坐船不安全,所以他们要走羊肠小路绕过湖区。自有了柴油船之后,这条小路便渐渐荒芜了。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后,雨终于落了下来,密密砸在伞面上,又随风打湿了衣裤。过了四十分钟,两人才走到考古工地上,果然有几袋标本落在隔断墙上。
雨水也汇入探方,很快便积了水洼。雨水会把探方淹了,隔断墙也会倒坍。幸而防雨的篷布一直都放在工地边,魏召南叫住林晏,两个人一起把防雨篷布拖过来。此时雨已经下得很大,风呼啦呼啦吹得树枝乱晃。
伞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两人便把伞收起,站在雨里,吃力地把篷布一点点盖在探方上。返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人没有带手电,原本便崎岖的小路变得泥泞更难走了。
脚下打滑差点摔进湖里后,魏召南把手伸向林晏,“你抓着我的手。”
林晏便牢牢拽着魏召南的手,看着前面的人模糊的背影。黑暗、风、雨把什么东西压下,什么东西又偷偷冒出了芽。
“老师,您博士是在英国J大读的?”
“嗯,在英国待了五年。”
“老师,图灵是J大的校友吧。我很喜欢的蒂姆·库克,他把公司的logo设计成咬了一口的苹果,据说灵感来自于图灵。”
魏召南蓦地停下脚步,抽回自己的手,并不回头,半晌艰涩地开口:“你想说什么?”
林晏看着自己的手,相触的温度渐失,惟余冰凉的雨。“硕士毕业之后,我想申请J大的博士,老师可以给我写介绍信吗?”
魏召南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没有懂。
“可以。”而后又抬起雨伞在前面探路。
半条裤腿装满了泥水后,林晏终于看到前面有隐隐约约的人打着手电。
“魏老师,林晏,你们终于回来了!”蒋菱歌跑过来,不断地道歉。
“你没落东西我们也还是要回去一趟,不能让探方就这么暴露在雨里。”魏召南安慰。
走进驻所,魏召南和林晏两人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白衬衫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都是污泥和草叶。回到民居,太阳能热水器并没有续起足够的热量,林晏就着不温不热的水洗干净了自己。
“林晏,我可以进来吗?”林晏给蒋菱歌开了门。
蒋菱歌将饭菜和姜茶放在桌子上,没有凳子,在床沿上坐下。“你们去的时候晚饭都没有吃,我留了一些热了热,你吃吧。还有姜茶,我看你们都湿透了。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都怪我今天没有检查。”蒋菱歌满脸的愧疚。
“魏老师也说了,这么大的雨,我们要给探方盖上防雨的篷布,不然探方要淹了,所以这一趟我们都得去,别难过了。”林晏打了一个喷嚏,蒋菱歌立马把姜茶端到他面前。“魏老师那边呢?”
“已经吃完了饭菜。”
“那你也回去吧,早点休息。”虽然蒋菱歌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慢吞吞走了。
第二天早上风雨依然没有停,张牙舞爪的。到了5点吃早饭的时间,林晏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喉咙干痒,不怎么舒服。裘适远叫了一声林晏,林晏便说自己不怎么舒服,想再睡一会儿,不吃早饭了,如果要出工地,就麻烦来唤他。裘适远便自个去了驻所吃早餐。
蒋菱歌问林晏呢,裘适远便如实告诉她。蒋菱歌说她去看看吧,怕昨天淋了雨生病,顺便拿了早饭去,裘适远只好又跟着回来打开门。
“林晏”,蒋菱歌进了门,走到林晏床边。
一只手伸过来,碰到了额头,林晏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哎,好烫,你发烧了。”裘适远也过来看到了林晏脸上烧得嫣红,忙跑出去叫魏老师了。
“要喝水吗?”蒋菱歌倒出一杯水,递给林晏,林晏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又一个人进来,干燥的大手在林晏额头试了试温度。“我带他去医院,这里没有药。”
魏召南把考古所留在这里的车开出来,林晏乖乖地爬上车。
“老师,我也去。”蒋菱歌跑出来。
“不用了,你们今天留在驻所整理出土的遗物。”说着便开出了院子。
时间还早,所以魏召南挂了急诊,一量温度都烧到了40.1℃,医生便干脆让林晏去挂盐水。林晏坐在输液大厅里,脑子依然昏昏沉沉,眼睛也半睁半闭。魏召南便在旁边坐下,让林晏靠在自己肩膀上,“睡一会儿好了,盐水挂完了我叫你。”林晏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又睡着了。
魏召南拍醒他的时候,林晏已经觉得好多了。
从医院里出来,雨小了很多。既然已经在镇子上了,魏召南便问林晏需不需要置办点什么?林晏想了想自己报废的衬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路过西瓜摊的时候,魏召南停下车,买了两只西瓜,带回去给几个学生分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