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咖啡厅里,其实和在外边瞎晃悠是差不多的,鹿鸣歧不停地聊着最近的事情,绝大多数都是他自己最近的悲惨经历,诸如,女朋友心思太多难应付,工作不得已要接受公司领导各种的教诲,他这人说话一向自带喜感,张辰汐也乐得多听一些他的近况,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带上笑意,偶尔吐槽他两句,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轻松自在,这种自在对张辰汐来说却实在难得,和鹿鸣歧这么聊着,总有一种回到过去的熟悉感,令人感到踏实,这是他一个月来第一次有一种落到实地的真实感,一种由心所生的幸福感。
两人这么聊着,也没觉得聊了多久,但再看窗外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咖啡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这家店白天是咖啡厅晚上是酒吧,六点到十点不开门,一般都在这个时间点修整,好迎接晚上到来的另一波顾客。张辰汐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准备和鹿鸣歧起身离开,店主刚好收拾在他们旁边收拾桌子,见他们要走,很友善地朝他们笑了笑,看了看鹿鸣歧又看了看张辰汐,笑得格外地意味深长,他犹豫了两秒,首先是礼貌地说了句“Thank you”,然后说了句今天晚上的活动对“couple”有优惠。张辰汐立刻想到了有同学说过学校附近有一个很出名的gay吧,他没敢看鹿鸣歧的反应,微微低下头脸都有些涨红了。
鹿鸣歧很礼貌地回道,“Really Thank you for telling us. We will come.”
店主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欣赏,爽快地和他们道了别,“See you later.”
\"see you.\"
张辰汐看着鹿鸣歧面不改色地对答如流,不知道他这话是怕尴尬才这么解围,还是存了哪怕一点点真的心思,他很想知道当鹿鸣歧听到店主这么说的时候,内心的感受,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和自己相似——有些羞怯,又有些想炫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他。
两人一起走出店门很远,鹿鸣歧才突然打破沉默,“你那天晚上来的不会就是这个酒吧吧?”他的神情显得有些严肃,皱着的眉头让张辰汐有些不舒服。从前他不是没试探过,鹿鸣歧的态度也很明确,他讨厌gay,甚至觉得恶心。张辰汐觉得鹿鸣歧说这话时,那眼神是嫌弃的,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瞅了鹿鸣歧一眼就转身要走。胳膊却被鹿鸣歧一把抓住,“你为什么不回答?昨天的外套是谁的?”他的眼神带着狠劲,捏着张辰汐的手也很用力。
张辰汐感受得到鹿鸣歧的怒意,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很可笑,站在自己面前的,可是一个厌恶同性恋到极致的人,他都不敢想如果他大胆承认自己就是喜欢男生,鹿鸣歧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是跟他断了兄弟情谊,再也不见他,还是以后和朋友聊天都不想再提起这个令他恶心的人。
“不是。我昨天不是去这里。”他听得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感受得到被鹿鸣歧捏着的关节疼得要命,他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眼睛有点酸涩。
鹿鸣歧猛地放开他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激,可他说不上原因,从昨天看张辰汐穿着其他男生的外套就莫名来气,这怒气一直存着,直到刚才加上自己的胡乱猜测才爆发出来。看着张辰汐肘关节被捏得都有点发青了,听他刚才声音里的颤抖又开始后悔起来,为什么面对张辰汐,他就这么容易失控呢?
“我只是担心你。你知道你这张脸男女通吃吗?”他恢复到平时说话的状态,带着了些玩笑的意味,“那种地方,你没去就好。以后也千万别去,就算是和同学一起都别去。”
张辰汐没看他,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往前走了。
鹿鸣歧很快追上他,跟他并排走,嬉皮笑脸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生气了?小祖宗你可别这样啊,我来这里是要给你解忧的”,看着张辰汐一无所动,他走过去把他的手牵起,张辰汐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笑道,“对不起,我刚才做得不好,冤枉你了,宁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计较啊。”他的手包裹住张辰汐的手,掌心的温度有些发烫。张辰汐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心里却微微发酸,这样爱着一个人,还真是卑微到骨子里去了。
回到房间里,鹿鸣歧看着脸越来越红的张辰汐才感觉有些不对劲,用手探了探,发现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好烫,怎么突然发烧了”,他转身去翻行李箱里头的温度计又把退烧药感冒药都拿出来,直到倒了水盯着张辰汐吃了药,皱着的眉头都没松下来。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北京时间凌晨三点,他头有些痛,困意也渐渐袭来。本来打算送张辰汐回来之后自己回酒店睡觉的,现在看着躺床上还流着冷汗的张辰汐,又放心不下了。
“你回去吧。”张辰汐闭着眼睛,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力。鹿鸣歧看着他皱了皱眉,“我要现在走,那还算是你兄弟吗?”
张辰汐无语凝噎,隔了好一会才睁眼对着鹿鸣歧说道,“这床小,一起睡,我会睡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