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汐这几天和鹿鸣歧聊天的烦闷还无处发泄，今天约魏书宇来家里本来想的也是和朋友多待一会好解解愁，没想到现在还多了这么一出。听筒传来鹿鸣歧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他抬头对上那双满是怀疑的眸子，倏然觉得心抽痛了一下，他稳住声音，显得不急不迫地道，“你想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对比之下，张辰汐眉目清冷，让人看不出喜怒，鹿鸣歧一直讨厌他这副在吵架时也显得无所谓的态度，现在更是越看越气，加上张辰汐连解释都不肯，他心里的火突然砰地一下窜起来，“你他妈，什么叫想什么就是什么？那我问你，你是gay吗？你是吗？”
张辰汐的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几乎没有犹豫，他对上鹿鸣歧的视线，喉结动了动，开口道，“我是。”说完两人又一次沉默下来，张辰汐没再看着屏幕，把视线转到别处去了，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屏幕那边鹿鸣歧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却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嫌弃，“你他妈真让我觉得恶心。”接着就是电话挂断的声音，张辰汐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过了很久他才往后整个人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他的眼里没有泪，可手却还是抖的，呼吸乱了节奏，断断续续地抽着气。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才发现腿也是软的，谁也不会知道他刚才跟鹿鸣歧坦白费了多大的勇气，他又多怕从此就这样和鹿鸣歧失去了联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打开厨房门的时候，魏书宇坐在其中一个椅子上，见他进来了和煦地笑笑，“来，先坐下吧。”厨房和房间隔得不远，刚才的动静魏书宇肯定听见，就算没听见，等了这么长时间，张辰汐还没来也该知道不对劲了。张辰汐很感谢他没有再进来卧室找自己，也没有在这个时刻表现出特别的关心，安静的等待，表现得一如往常，确实是他最希望对方做的事情了。张辰汐点了点头，拉开一个椅子坐下，看了看满桌子的菜，勉强地对着魏书宇笑了一下，“辛苦了。”魏书宇看着张辰汐勉强的模样也跟着难受，可还是笑道，“还好。对着菜谱做的，应该还不赖。”
张辰汐点了点头，“那开吃吧。看看魏大厨的水平。”魏书宇很想告诉张辰汐在自己面前可以不用这样勉强，可又不忍心直接揭开他的伤处。张辰汐拿起筷子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一下子没拿稳，筷子直接一只掉在桌上，一只掉到地上，他愣了一下，对着魏书宇说了句，“不好意思”。还没等魏书宇帮他，就自己弯腰到桌下捡，低头的时候没忍住呜咽，呼吸的节奏很乱，他有一瞬间喘不上气的感觉。魏书宇发现不对劲，很快来到他身旁“辰汐！”他把张辰汐的身子掰直让他靠着椅子后背，自己蹲下看着他。张辰汐看了看他，魏书宇眼里掩不住的担心太过明显，他一下子有些鼻酸，捂着眼睛身子前倾慢慢地喘着气。
过了一会他感觉到魏书宇站起来，朝他靠近了一些。魏书宇把他的手掰开放在自己的腰上，又摸了摸他的头，张辰汐没拒绝，抱紧了些，任由自己的鼻涕泪水沾了魏书宇一身。那还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在朋友面前哭成这样，后来想想，还好那天有魏书宇陪在自己身边，还好陪在自己身边的是魏书宇。
日子过得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差别，除了鹿鸣歧再也没给他打过电话，本来这也就是生活中的一小块，张辰汐觉得自己得看开点，毕竟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事了。只是想是这么想，他最近却总觉得做事情没力气，上课听课走神，下课学习也飘飘然，去餐厅兼职也犯了不少错。魏书宇和从前一样跟他保持着联系，一到周末就过来给他做饭吃。鹿鸣歧这个名字很久都没再听到，出国就是有这个好处，从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只要你自己不去想起过去，在这里生活就很适合忘记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张辰汐很少哭，他觉得男生哭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所以魏书宇算是见过他最难堪一面的人了，从那以后魏书宇就从一个他可以偶尔说几句真心话的朋友变成了一个他可以无所顾忌，有话就说的朋友了，当然除了与鹿鸣歧相关的事情。与魏书宇说话能让张辰汐内心的焦躁慢慢平息，和他相处也能让他找回自己应当有的节奏，他觉得很奇妙，后来他跟魏书宇说了这件事，魏书宇笑得很开心，还开玩笑说，“那我岂不是比你的tutor更管用？”
张辰汐最近上课依然走神，几次tutorial的练习题他看了都没太懂，突然心里就开始有些焦虑了，有一种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挫败感。这天早上他起床晚了，九点的lecture他九点零五才到，还好教授心情不错，看了他一眼就接着讲课了。容得下一两百人的阶梯教室座位几乎都坐了人，他直接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了，把笔记本和笔拿出来，看着大屏幕上的讲义，他又开始有些发困了。手机屏幕亮了，他拿起来看，是魏书宇发的微信消息，“好好上课，待会一起去你们学校的咖啡厅学习怎么样？最近有要交的paper。”接着发了一个苦瓜微微笑，泰然自若的表情，张辰汐笑了一下，很快回道，“好。”把手机锁屏了放在一边，开始认真听课。
张辰汐今天就这一节课，下午两人一起学习之后说好去他家吃饭。依旧是魏书宇掌厨，张辰汐辅助…..不对，是魏书宇一个人做晚饭，张辰汐在旁边“学习”做菜。一顿饭吃得十分满足，张辰汐不止一次说过魏书宇的厨艺堪比中餐厅的大厨，这次没忍住又夸了一遍，魏书宇笑着让他多吃一点。吃完饭张辰汐很快把洗碗的事揽下来，魏书宇看着他干劲十足的样子也就让他洗去了。看着他洗了一遍又冲好几遍的样子，魏书宇没忍住笑，张辰汐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边冲一边说道，“碗得洗干净。”魏书宇配合地“嗯”了一声，目光追随着他收拾碗筷的背影，眉梢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魏书宇要走的时候，张辰汐说要出去走走消食，刚好送他一程。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两人沿着人行道并排走着，路灯的光把他们并肩的身影拉长，也让两人看上去挨得很近，魏书宇总会低头去看，又忍不住带上笑意。张辰汐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手揣在口袋里，和魏书宇这样慢慢走着，倒是觉得舒服自在。“辰汐。”魏书宇叫了他一声，“嗯？”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离圣诞节只有三周的英国，夜晚已经很冷了，魏书宇背后是路灯投射下来的光，两人呼吸间有一团团的白汽，张辰汐看向他，很快就觉得魏书宇接下来要说的话是需要耗费巨大勇气的，他听见他说，“我喜欢你。”张辰汐愣住了，有点不知该如何回应，还没等他说话就见魏书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问道，“我们可以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