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发什么疯?”阿黎把人推在墙边,压低声音狠道。
大刘吼得不甘示弱,凶得眼圈都有些红:“我发疯?你原来不就爱我吃醋吗?现在你移情别恋我就是发疯了?”
“你有病吗?我怎么就移情别恋了?”
“你一双眼睛都贴到人脸上去了还不是移情别恋?”
阿黎语塞,松开了被他拽住的衣领。
大刘的篮球服皱得不成样子,但他现在没心思注意这个,狼狈地顺着墙壁往下滑。
“那分手吧。”
各自平静了一会儿,阿黎淡然开口。
“什么?”大刘睁着他的红眼,难以置信。
“反正我们也就是玩玩的,既然大家都不开心了,分手吧。”
大刘猛地站起来去拉阿黎:“怎么了就分手了?你不爱听我说这些我就不说了还不行吗?”
阿黎平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大刘在那不动声色中懂了点什么,挽留道:“下次你再叫他来,我给他道歉,我肯定不闹了,行不行?不分手行不行?”
阿黎低下头,冷声道:“你都看出来我喜欢他了,还不跟我分手干什么?”
大刘呆在原地,被那句“我喜欢他”震得五脏六腑都疼。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阿黎一句喜欢都没有说过。
阿黎就跟一开始说的那样,随便玩玩,都别走心。
但他喜欢他。
大刘在那一刻先是痛恨自己沉不住气,居然当众甩脸让阿黎丢了面子,继而又聪颖地顿悟,恐怕与自己做什么无关。
“你为了他就要跟我分手?他喜欢你吗?你一厢情愿的就先分手了?你给他夹的菜他一口没动!我回去的时候都看到了!”
“他根本不喜欢你!”
犹如困兽最后的挣扎,大刘吼得歇斯底里。
阿黎当然知道沈隐还不喜欢他,沈隐现在八成还是个直男。
但只是暂时还不喜欢而已。
他太有这方面的自信了。
阿黎有些不耐烦了,不想跟前男友讨论这些事情,“先说好了,我们一开始就说只是一起玩,你后来喜欢上我是你的事。所以——我本来就不喜欢你,跟别人也没有关系,你不要去找他的麻烦,不然……”
阿黎顿了顿,冷道:“朋友没得做。”
说完,他不等身后的人反应,径自出了体育馆。
甫一抬头,阿黎的目光顿住。
体育馆门前种着两棵银杏树,树旁各有两盏路灯打光。
树下腾起一团烟雾,很快又被晚风吹散了。
沈隐正靠着树吸烟。
阿黎的心蓦地停了一拍。
一是因为路灯下的沈隐吸烟的样子格外好看,二是因为自己不想被他知道的秘密八成被知道了。
听见声音,低头吸烟的沈隐往这边看了眼。
不知是不是阿黎的错觉,那时沈隐的笑特别冷淡。
“我确实没吃你夹的菜。”低沉的嗓音传进耳朵,在视觉不占优势的夜里清晰而动听。
阿黎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这个。
“没事。你小时候也……”
“我小时候吃的。”沈隐接话。
他又吸了口烟,有些遗憾地看着细长的女士烟,不懂它为什么燃得这么快。
食物链变换之间,阿黎站在没有灯的屋檐下,隐没在一段情绪难辨的黑暗中,无言以对。
沈隐轻笑了声:“有点狠了啊哥们儿。”
阿黎松了口气,以为对方只是想说这个,开口解释:“没有,本来就——”
“本来就跟我没关系。这种情节别带我,还是兄弟。别的不可能。”
沈隐果决地截断了阿黎的话,没有再往那片暗色中看一眼,叼着他那根女士烟转身走了。
*
涩意在唇齿间蔓延,沈隐细细咀嚼着这种滋味。
他有些不明白。
感情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他过去十几年的经历中,好像很少在意这种东西。
也正因为不在意,等到一切都变了才恍然大悟,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然而他天生粗线条,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笨拙地旁观至亲远远离家,又惊喜地看她回家,却并不是回到他们一同长大的那个家。
他不知道痛苦是什么,他只知道那让人很不快乐。
而很不快乐逐渐累积,渐渐就形成的痛苦的雏形。
他想起先前饭桌上闹脾气先走的大刘,他脸上毫不掩饰的表情,应该是痛苦吧?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了,人人都会感到痛苦吧?
沈隐其实很想问他,明知道这个人不喜欢你了,到底是该去道歉、去求他回到自己身边,还是如他所愿、不要木已成舟了还纠缠得让人心烦?
毫无感情经历的沈隐在心里将亲情与爱情混为一谈,翻来覆去推论一番,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沈隐心里极其烦躁。
先前跟阿黎一起吃的那顿饭也糟心,端上来的菜不是太辣就是太油,稍微清淡点的还被退回去要求加辣椒重炒。
他不可能喜欢阿黎的,他想。
口味不合比性向不合还要严重得多。
*
沈隐捂着他脆弱的胃缓步走到了宿舍楼下,松了口气,这一路好险没把这娇贵的东西颠疼。
但这口气松得并不畅快。
A市临湖靠海,气候湿润,低层总潮湿。因此许多建筑的一层都是架空层。
他们的宿舍楼也是,把一层改成了室内的自行车停车场。上楼就需要先爬上一个室外的大楼梯,沈隐心中苦笑。
老子现在就是个半残,还爬个屁的楼。
生理疼痛面前,沈隐丝毫没有偶像包袱,他手撑在楼梯扶手上,借力缓缓在台阶上坐下了。
“怎么坐这儿了?”
沈隐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看月亮和星星,一道清亮且有些熟悉的男声传来,语调中还有浅淡的笑意。
沈隐抬头看了眼台阶上站着的人,忽然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就是挺想笑。
“你也住校?”他问。
对方本来就在笑,闻言弯了弯眼睛:“不住,陪一个朋友搬东西过来。”
“嗷。”沈隐嘴角带着弧度,因为不怎么认识时归,他想不出来还能说点什么。
时归本来也没什么事,被李跃州从家里拖了出来,这会儿就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子忙上忙下。
他见沈隐一直捂着肚子,又靠近了些,问:“你脸色不好看,不舒服吗?”
沈隐眼神有些飘,有意无意地看他嘴唇,闻言唔了一声,勉强笑着:“有点,胃疼,没事,回去喝点水……”
时归看他疼得脸色发白,皱了下眉,不由分说地上前,弯腰把沈隐的手扯过来搭在自己肩上,让他借着自己的力站起来。
左手极其自然地隔着单薄的衬衣贴上了对方胃所在的位置。
沈隐被他温热的掌心熨得一个激灵,脚下不稳就往人身上歪去。
猝然靠近时,对方身上的气息带着风卷过来,时归忍不住笑:“你这一身的油烟味,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可能是因为时归身上有种天生的温柔,这话听起来特别亲昵。
时归体温比沈隐高一些,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传出去的热量更是有些灵丹妙药的功效。
太舒服了。
沈隐把什么都忘了。
他往时归身上靠了靠,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麻烦你扶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