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

江南的夜，来得早而突兀，湖州郊外，几个男子策马向北疾驰。到了明月湾码头纷纷下马。

百来米长的码头斜插入太湖中，泊着的几十条船上尽点着灯笼，灯火通明。

为首的黑衣男子身后紧跟着一个缂丝锦袍少年。迎面走来几个挑着担的粗使脚夫，口里幺着号子，皆是粗布衣草鞋，原来，几艘货船上尚有人提着灯笼卸货，一面有船陆续泊岸。

“见过庄主，堂主。”几名家仆早已等在码头边，“船已备好。”

船上的火炉上，煮着一壶热酒，酒香四溢，家仆斟上热酒，黑衣男子点点头，转向锦袍少年，“如今长安兵马纷乱，各股势力盘结。仲卿此去，务必先照单子一一拜会打点，行事须慎之又慎，万事能忍则忍，不可在此关头惹事。”

那被唤作仲卿的男子姓云，单名一个青字。眉目清秀，尚有些少年人的青涩单薄，闻言昂头问道，“庄主不能一起去吗？”

庄主荀风说道，“子铭闯了那样的祸，丞相已起了疑，四皇子也对我们颇忌惮，这种时候，不便出面。”他只说了其一，并未说其二，眼下兵荒马乱之际，有兵便是草头王，定风庄也在塞外招兵买马，以图立足于乱世。

少年面露失落之色，荀风又道，“京中诸事，你多与吴忠商量，他办事办老了的，知道轻重。”

少年点头说“是。”

荀风又叮嘱，“你自小胃不好，京中饮食不比湖州清淡，不可贪吃。”

仍是一声恭谨的，“是”。

一行人打帘子出了船舱，带进一阵冷风，云青站在船头，遥遥看着荀风等人纵马驰远了。江上寒意更浓，船夫一个号子，湖州远了，那人也远了，只剩下江上暗黄的渔火，一点一滴璨璨地落在水里。

他从7岁起，便跟在荀风身边，此番远赴京都升任堂主，心中却有无限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