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无论是这条河还是这个人都已经不同。】——赫拉克利特。
季南风猛地睁开眼睛。
寂静的屋子里,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哒哒”指针走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他撑着头,抬起眼皮无意地瞥了眼挂在墙上的表——凌晨2:30。
殡仪馆大门已经被锁上了,看来要等到明天有人来开门才行了。
季南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一个微信是一只粉兔子头像,名叫“春风八百里”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早点来。】
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两只胳膊叠放在一起,把头深埋了进去,换了个比刚才更舒服一点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起了觉。却未发现办公室门上的玻璃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似有一个黑影快速一闪而过。
次日。
早上7:48。
殡仪馆大门口传来卷帘门被拉上去,还有大铁锁链“哐哐哐”的噪音。
季南风被吵的微微皱眉,紧闭着双眼把头往胳膊里埋得更深了一些。
片刻安静过后,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打开。
赵颖怡扎着马尾,穿着一身名牌,身后背着万斯logo标致的双肩背包,小心翼翼地从门缝探出了半个身子。她眨着大眼睛环顾一圈,嘘声唤了一声:“老师?”
见办公室趴着的人一动不动,她十分知趣地退了回去,蹑手蹑脚地把门轻轻关上后,又踮起脚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里面埋头熟睡的季南风头顶的两个发旋,唇角浅笑:“啧,我家季老师就是帅,连睡觉都这么好看!”
“嗬!厉害啊小赵!”身后突然一声。
赵颖怡吓得一哆嗦,猛地回过身,眼前一个戴着眼镜,头顶毛发堪忧,看似已经有五十多岁的胖大叔,正一脸慈祥微笑地看着她:“盯着个脑壳子都能看出来咱们季大帅哥的逆天颜值,不愧是A大毕业的高材生,眼神果然够独特!”
胖大叔名叫吴友谦,是这家殡仪馆的负责人,其实只是长得有些着急,过了今年才30岁而已。
赵颖怡长呼了口气,拍拍胸脯稳住了自己受到惊吓极速跳动的小心脏,朝吴友谦笑了笑:“吴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爱屋及乌,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家季老师这么好看,当然做什么都是最帅的啊,就算是对着尸体……哎呦!对了对了对了,我还要去房间把新来的那位请送去冰柜,不和你聊了哈,不然人家该等着急了。”
吴友谦说:“小丫头口无遮拦,百无禁忌,不知道死者为大,还敢拿他们开玩笑,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赵颖怡笑了笑没有说话,将手里拿的文件夹交给吴友谦,然后一蹦一跳地走到了尽头,左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赵颖怡说的“新来的那位”是三天前送过来的——A大今年建筑系的大一新生,叫做李一阳,跳楼自杀。送过来的时候就是她和季南风接手的——
尸体整张脸面目全非,脑浆和血浆融合在一起的液体糊满了半张脸,头顶右侧一块地方骨头碎裂,脑袋像是个爆了的皮球,整右半边的头皮完全凹陷了进去,显而易见这是十分标准的头先着地……
除此之外,尸体颈部脊椎骨完全扭断,脊柱第十二节断裂,还有腿部、胳膊等各种中度或重度的骨折。
“啧啧啧,大好青春年华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实在是太惨了……”吴友谦边看着文件贴着得照片上,男生青涩的面孔咂舌,一边推开季南风办公室的门,“小季季啊,你……”
话还没说完,便对视上季南风抬起头后面无表情的脸,他悻悻地缩了缩脖子,笑着说:“这不是显得咱哥俩亲切嘛~”
季南风:“我没有微信头像是粉色兔子,叫做春风八百里的哥们。”
吴友谦:“啧,无情!”
季南风睡眼惺忪,重新趴回胳膊上,闷声问:“有什么结果了么?”
吴友谦说:“你当我是万能的呢,详细的信息只有局子里才有备案,像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接触不了条子哪里知道那么多门道……唯一能帮你的就是这个。”他晃了晃手中陈旧发黄的报纸,扔在了桌面上。
“什么东西?”季南风用余光瞥了一眼。
“这是可当年的报纸,嘿嘿嘿牛逼吧~也就是咱哥俩这过命的交情,兄弟我可是翻墙倒柜费了好大劲才给你扒拉出来的,你瞅瞅这上面说了,当年是燃气胶管破裂煤气泄露才引发的爆炸,据说是厨子做饭的时侯也没有注意到,结果一开火‘pong!’整个厨房就炸了,灭完火后连个尸体都没找到。唉……太惨了~”
“厨子?”季南风瓮声瓮气地说,“那厨子还有什么家人么?”
“嗐,你别说我还真查了,他叫王建国,结婚两年媳妇就难产死了,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个刚出生的女儿,现在算起来……那位老母还活着的话至少也应该得有九十多了,那闺女估计也差不多要十几岁了。”
季南风没有再说话,他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窗外一片翠绿,随风而动的梧桐树叶,深邃的五官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完美,透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息。
吴友谦站在桌前,只能看到季南风漆黑浓密的头发顶和半张侧脸,他微厚且有些发紫的嘴唇嗫嚅了两下,似还有话要说。
突然。
“啊!”走廊上传来了一声尖叫。
季南风条件反射地快速坐起身和吴友谦四目相对,两个人心底都浮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而皱起了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