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无语地弹了一下烟,说:“他是李一阳的父亲,叫李海洋,在市医院上班,是一位骨科大夫。”
骨科大夫……
蔺阳眯起眼睛,把李海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昨天晚上他在哪里?”
“别想了,他昨天一直呆在医院,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宋江食指中指夹着烟,翻看着笔录娓娓分析,“我专门让人去医院调了监控,昨夜轮他值班,一共有三场手术,最后一场是急救,半夜1:05送去的医院,正好是他接手,期间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去楼下拿了个快递……”
“如果是他的话,从市医院到殡仪馆最快需要二十多分钟得路程,前提司机还必须是藤原拓海本人,而且一路绿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
“要真是藤原拓海本人,估计绿灯都不需要,他还可以更快。”蔺阳问,“殡仪馆的监控录像看了没?”
“走廊的摄像头一个月前就坏了,负责人说是电路问题,再加上殡仪馆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敢来,所以就一直没有找人去修。”宋江回答。
蔺阳感觉一阵牙疼。
尸体冷冻……
一个月前就坏了的摄像头……
尸体被钢钉绳子摆成的跪拜姿势,额头还受过严重的撞击……
蔺阳摩挲着下巴,正若有所思。
一个头顶毛发稀少到令人堪忧的胖子挺着肚子凑了过来:“您就是蔺领导吧?来吸烟吸……哦,正吸着呢,没事没事,先拿着拿着,等会再抽一样……”
蔺阳接过烟别在了耳朵后头:“你是……”
胖子连忙说:“哦哦哦,我是这的负责人,我叫吴友谦。”
“吴友谦……没有钱……”蔺阳视线落在胖子跟怀胎五六月的肚子上,“您这名字有些不太符合实际啊~”
“嘿嘿嘿,领导您真会开完笑,”吴友谦抬手在粗壮的脖子上搓了搓,悻悻地问,“那个……领导啊,我想问问咱们啥时候完事儿,我这今儿还要有一个火化的……”
蔺阳浓眉一挑:“火化?火化谁?”
“就今儿那死了人的屋里躺着的,喏,那不他爸搁那坐着呢,”吴友谦抬手指了指坐在大厅长椅上低着头的李海洋,长叹了口气,“嗐,领导你们不知道,人刚送来的时候摔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连个人样都分不清了,啧啧啧,好好一孩子咋就那么想不开呢,大好青春就这么没了……”
“本来吧说好是整理完遗容遗表,今儿个一大早拉去出殡火化的,这不这事闹得给耽搁了么……领导啊,您看看这李一阳的尸体本来打算今天一早火化的,这事一闹吧,家属那边要求下午必须火化,您看可不可以……”
宋江闻言眉头微蹙,刚要开口拒绝就被蔺阳抬手拦了下来:“可以,我这边当然没问题,但是吧……老哥你也懂得,咱们也是给别人打工每月按时领薪水,我得向上级领导请示请示对不?”
“对对对,了解了解了解,”吴友谦呲着大牙连连点头笑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彻底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细缝,“你们为人民服务,我们人民当然也要积极配合,努力配合,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老哥,你这思想觉悟挺高啊,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理解万岁,那对我们今后工作有很大的帮助,好好努力,继续保持~”蔺阳打断了吴友谦叽里咕噜一大堆废话,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后,拾起来扔进了旁边的绿皮垃圾桶,“行了!现场搜着也已经快差不多了,珂奈,波波,和咱们的人说一下收队打道回府了,对了对了,把那个李倩还是张倩……随便什么倩吧,反正把那个尸体拉回去,让法医进一步解剖了解一下……”
正忙着一起搜证问话的林波和潇珂奈听见了,连忙异口同声应了一句:“是,头儿!”
……
殡仪馆门口围着的警车一辆辆离开,警笛声渐行渐远。
吴友谦笑送蔺阳的大奔一骑绝尘,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内,撒腿一路小跑,像导弹似的,冲着季南风的办公室飞奔而去。
等走进屋,他已经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到软皮沙发上,脸上绷紧的肥肉全都完全松懈了下来,一层一层的,像是一只长残了的沙皮犬。身上的肉也大有呼之欲出之势。
他看着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的季南风,摆出一副逼良为娼后的小媳妇表情:“小季季啊,我……”
话还没说完,季南风的一个眼神瞥了过去,吴小媳妇秒变怂货加舔狗:“你别那样看我,风哥我错了~”
季南风眼眸低垂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将桌子上的两支笔放回笔筒,他办公室的窗户开在东面,此时正好有一束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白皙的侧脸,却从高挺的鼻梁为分界线,一半柔和,一半阴郁。
过了半响,他才缓缓开口,问:“说了么?”
吴友谦连连点头:“说了,我还专门给他强调了一下是家属要求,明天一大早就送去火化。”
季南风:“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