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忘羡二人唇齿交衔着，追逐着，。空气中，桃花酒的馥郁和苦荞茶的清寒缱绻悱恻。在微凉的夜里，潮热的时间从他二人的唇齿间悄悄溜走了些。

这个吻，格外的深情，格外的冗长。

世人皆说我情痴。

痴不痴，我不管。我只想问，入骨相思，你知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蓝湛才放了口，魏无羡已全然放软了身体，头歪靠在墙上，因缺氧而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斜眼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蓝忘机，嘲讽地笑了笑：“含光君，趁人之危啊，你这名节可要不保了。”其实他是贪恋蓝忘机的唇齿和他那沁人心脾的乾元气息，不过被前世的死对头看见自己这一面，心里觉得不快，想逞逞嘴上的功夫。

蓝湛动了动唇，居高临下，眼睛紧紧盯着魏无羡这张少年意气风发的面孔，他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啊，他一直是那个最不会说话的人，要是他当年说明了他的心思，又怎会有得十几载阴阳两隔的落魄？

他就这样俯身站在魏无羡面前，月光撒了一地的温柔，同样，他的情感也撒了一地的陈杂。鸡鸣还在间断地进行，仲春复苏的夜虫轻轻哼唱。

突然，魏无羡觉得后颈一阵刺痛，随后而来的是坤泽气息与乾元气息的交融所带来的快感和清醒。

当他缓过劲来时，发现蓝忘机伏在自己身上，整齐的玉齿咬破了他后颈的腺体，十分震惊！蓝湛竟然用暂时成锁的方法帮自己缓解信期的痛苦！他是修了几世的福分才换得这所谓清君为自己怜爱？！这幅献舍的身体到底是哪里吸引了堂堂含光君为之动容？！

他不得而解。

所谓怜爱，只不过乾元对坤泽的本性罢了，又何来所谓的感情迎合他的期待？

酒的甜烈和茶的清芳渐趋融合，刚刚还并不相容的气息现在交缠在一起，就如同江湖夜雨，茶酒对酌，让人遐想万千，心神荡漾。

魏无羡贪恋地猛吸了几口气，想在鼻尖留住这奇异的芬芳。

他想，要是自己真的是他的坤泽，就好了。他一定会和他日日双修，夜夜缠绵，让这气息深刻在自己的身躯。

苦荞茶的乾元气息刺激着魏无羡的每一根神经，使他浑身战栗，血脉喷张，而那清苦的茶香还在继续弥散，蔓延至记忆的深处，更深处，发掘着那些陈旧而零散的记忆——

乱葬岗的半响贪欢、分道扬镳的凄凉冷淡、拔刀相向的决绝、破晓的婴孩的啼哭和预示阴阳分别的泪痕……

魏无羡痴痴一愣，这些，大概是他最不愿记起的往事。这些昏暗血腥而密不透风的记忆像一块巨石砸在他的心口，让他觉得比信期的生理反应更为痛苦。他像失水的鱼，心跳如鼓，猛地喘气，晃着自己的脑袋，想摆脱头脑中这噩梦般的剧情。

无奈过往一旦记起，就固执无比。

“哈哈——”他仰头肆意地笑了一声，声音变得病态而疯狂。他一把推开伏在自己颈肩的蓝忘机，瞪着他，扭着眉毛嘲笑着吼道：“含光君就这么迫切？多久没享受过了？想双修成锁是吧？来啊，贯穿我啊！让你的那个苦命的坤泽在地底下好好看看啊！”

世人都笑他猖狂傲世，来去一世，殊不知，他也败得弃甲曳兵，一塌糊涂。自己上辈子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乾元，死都要为他护住孩子的乾元，本想着会借双修在他心里为劣迹斑斑的自己留点印，可他就这样在时间的消磨中理所应当地把自己忘了，对一个接触不过几天的坤泽这等暧昧！自己前世那算什么？真是心火偏往一处来！

来啊，贯.入.我啊，多情造作啊！忘啊，忘了那个你人生的污点啊！就像不夜天一样，提刀相向，互相伤害啊！

你是高岭之花，我这种劣迹斑斑的人怎么敢去摘啊？！一直以来，我都是痴心妄想而已！

“我没有！我……”

蓝忘机正想反驳魏无羡对自己的误解和辱骂，却被他一把扯过衣领，拉到他面前。魏无羡的双唇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吻了上去。

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咬，像疯狗一样的咬。说是激情，还不如说是交战和惩戒。

魏无羡狠狠地咬了一口蓝忘机的下唇，血腥味和愤恨充斥着口腔。

世间草木皆美，人不是；清茶很苦，你也是。

我以为你前世带给了我期颐，让我想着念念不忘的欢合，并假想着昏暗的未来有你的陪伴，可是，你现在回复我的，算什么？我自作多情吗？呵，是啊，始作俑者，不一直是我吗？

魏无羡松了蓝忘机的嘴唇，喘着勾人的热气，他挑眉看了看那张被自己啃得不堪入目的红唇，邪魅地勾了勾笑，对上蓝湛那双浅色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魏无羡把自己的气息全盘放出，一手绰过蓝湛的右手，向自己的衣带处去。

“含光君不是想要吗？来啊！”

蓝忘机本来就情根深种，再加上思念十几载的人在自己面前□□裸的邀请，想控制住自己都难。他就快控制不住想贯穿他的欲望，可是面前人儿病态而又愤恨的嘶吼就如同夜雨惊雷，将他一瞬间震得格外清醒。

因为，带着同样语调，挟着同样感情色彩的话，他是从魏婴口中听过的。而且，也是说给他听的。

那日的不夜天，黑云沉甸甸的，不知从何处起的阴风肆无忌惮地呼啸着。一习黑衣，身影单薄，却傲世地立于这一片血泊之中。他的双手举着两半虎型阴符，正要将他们合二为一，而他身下之地，魑魅魍魉，挣扎着破土爬出，源源不断。他猩红的瞳孔里面除了厮杀以外，什么感情都没有了。

这是蓝湛那日所见魏婴，邪戾之气染了一身，仇恶之毒袭了心智。什么落拓少年，早已不复当初的无忧模样，就如一块流光美玉，被摔得支离破碎。

魏无羡合完虎符，嘴角莫名勾起妖猊的笑容。他伸手向自己腰带处取了陈情，猛咳几声，吐了口血痰，正欲将笛举到嘴边吹奏驭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