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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离开云深不知处后就在姑苏彩衣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彩衣镇的热闹和繁华与十多年前他来姑苏求学时没有什么太大改变。入眼是青石板铺就的路面,青瓦白墙的屋舍,浣衣女淡青色的裙袂随着动作在微湿的风里摇曳,耳朵里时不时涌灌着姑苏独有的甜糯的乡音,所谓一片江南风景江南味。
“快来瞧快来看咯,夷陵老祖的辟邪驱鬼像,一张只要五文钱。买回去挂在家中的墙上或们上,保证全家老小平平安安,消灾免祸!”与其他温软的乡音叫卖不同,这一声喊得慷慨激昂,声震乾坤。魏无羡觉得好笑,我他妈死了这么多年,还被人记着这驱邪策鬼的恶人名号,我是“修了多少辈子的福分”啊!不过他到是对流传在民间的他的肖像挺感兴趣的。他朝叫卖声处有去,就见着一个打扮成道士模样的中年男子一手提着一张竖版画像,一手括在嘴边卖力叫喊。
“五文一张!夷陵老祖的画像五文一张!价格良心,童叟无欺!”魏无羡对叫卖的内容感到很无语。我他妈就只值五文钱?!我明明这么丰神俊朗英俊潇洒……当他抬眼看了看那画像时,结舌,什么议论也发表不出来了。
这画工,纯粹是三岁小孩的涂鸦吧!伪造事实不说,还把他故意丑化,活生生把他这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哥画成了个面目狰狞、青筋暴起张牙舞爪的壮汉!真的是欺人太甚!
“喂!你这画未免太假了吧,人人都知道夷陵老祖魏无羡长得丰神俊朗,英俊潇洒,你看你这画把人家画得多丑。恐怕他在地底下知道你把他画成这个样子可能夜里要来寻你的。”魏无羡拍着道士摆摊的木桌板,摇头又无奈,一脸痛心疾首像是在担心这小道士夜里被夷陵老祖找上门的样子。
卖画人听了他的画,脸色铁青了好一会儿,刚刚那还慷慨激昂的叫卖已经喊不出口了。他硬是愣了一会才对魏无羡说“唉,不画成这样,老百姓不认它能驱鬼嘛。这年头钱难挣啊。”
魏无羡听得若有所思,然而道士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张谄媚脸凑近他,一脸笑意地说:“你要买几张吗?价格便宜,童叟无欺。”
“我…”魏无羡立起手背对着这道士,正想打消他向本人推销自己画像的念头,结果一傲慢少年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当街卖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在我面前提‘夷陵老祖魏无羡’几个字的人下场都不好过!”声音刻薄还带着少年的凌云傲气,虽说十五六岁的嗓音还稚气未脱,但就凭这嚣张气势就足够点着人心中不悦的火苗。
来者身着一席金色绸缎剑袖袍,白色冰丝线在胸口布料上浓墨重彩地勾勒出一朵开的花势和其人一样跋扈的牡丹花。皮肤白皙,眉间的一点丹砂,虽是个俊秀少年郎,却未免语言刻薄了些,出口满嘴獠牙。
少年一把揪住道士胸口的衣襟,先是猛地一拉,在使出全力将其推开,道士失重,准确无误地砸向自己的破烂摊子。这回,摊子是真的烂了。
“赶快收拾东西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卖他的画像,你就别想活了!”
“哪家小子这么盛气凌人啊?!”道士没好气地揉着屁股慢慢,正准备脱口大声抱怨,却瞧清楚了这小公子的衣饰,心中大叹不妙,本想骂回去的话活生生地撤回了肚子,只能歪着嘴小声咬牙:“有钱有势了不起啊……”然后就夹着尾巴收摊子走人。
魏无羡看见是金凌,本想一走了之,怕想着些故人往事心里难受悔恨。结果看着自己师姐的孩子如此横行霸道不讲理,觉得还是有必要好好教育一番。也不知道江澄那个人是怎么带孩子的,带出这么一个混小子。
他头痛地拍了拍金凌的肩膀,用长辈的语气半调侃半教训道:“翅膀没长硬就不要这么盛气,给你爹娘省点心。”
金凌发现是那天的断袖疯子在教育自己,心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心里还堵着他那天骂自己“有娘生没娘养”的仇。金凌皱着眉头,锐着目光猛地将魏无羡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打开,喝到:“你这个疯子有什么资格提我爹娘?!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走邪门歪道的人了!给我滚开!”
魏无羡听了骂也不生气,大概还是愧疚在心里占得更多一点,心叹道这小子,还是受江澄的影响太深了。人人都知道这里面江澄到处找用邪术驱鬼神的人,每找到一个硬是要噼里啪啦地抽上几大紫电,确保不是魏无羡夺舍上身。
“脾气真的跟你舅舅一模一样!别忘了上次是谁被小鬼弄得如此难堪。”
“你!”金凌气得胀红了脸,转念想起这断袖好像怕狗,灵机一动,吹了一声口哨,顺便对着魏无羡狠狠白了一眼。
“汪!汪!”几声震人的犬吠伴着疾跑的铃铛声从街的那头像这边跑来。魏无羡一听狗叫就双腿,心中警铃大作,匆匆对金凌甩下一句“你这小子!”之后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