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交手,魏无羡和蓝忘机二人尽可能地逃奔在前,然而就在魏无羡忙于脱身时,却偏偏被金凌挡住了去路。
“你是魏婴?”金凌曲着身体,双手颤抖地握住岁华,剑锋指着魏无羡问道。他眼睛睁大,隐隐约约曳着水光,眼白被血色爬满,露出饱胀的不可置信、愤怒甚至是痛苦的表情。明明只是一个才高及他肩头的小少年,此时却有着这么复杂的感情,魏无羡心头一颤,皱着眉头看向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听着身后追杀声愈来愈近还有蓝湛剑拔出鞘的声音,魏无羡索性一咬牙绕过了金凌向前继续奔逃。
然而他还没奔几步,便又被金凌挡住了去路。
“你真的是魏婴,魏无羡?你是夷陵老祖?”他举着剑,又重复了同样的问题,像是要从魏无羡口中得到答案才肯罢休。魏无羡见身后局势愈加急迫 ,不得不再一次绕过他向前跑。
“你是不是魏婴?!”然而第三次金凌将魏无羡拦住问话出口时,他红胀的眼睛终于掉下泪来,喊出的声音也沙哑残破。眼前人是他一路而来崇拜的人,对自己那么照顾,却又是他的杀父弑母的仇人,不共戴天。他觉得自己被好好地骗了一场,心里像是被插满了沾了糖饯的刀子。正当魏无羡准备再一次绕过这个可怜的孩子的时候,却被腹间的刺痛和金属冰凉的触感骇得瞳孔放大——金凌用岁华刺了他一剑,在腹间。金凌惊慌失措地将刺入人腰腹的剑身拔了出来,呆滞地看着剑刃上的血色。魏无羡在金凌抽出剑的瞬间感觉到身上被开了个口子,血液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头一阵阵地犯晕,脚下轻飘飘地。他苦笑,这一剑刺来的位置和上一世被刺的地方一模一样,不知是巧合过头了的巧合,还是想让他回忆起过往种种的故意而为。他无奈地伸手按住腹间的伤口,颤颤巍巍地一下子跪了下来,在金凌面前低着头淡淡地道:“对不起。”师姐的死他历历在目,他知道,就算自己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给金凌带来的伤害。
金凌一下子彻底懵了。对不起?到底对不起的是什么?看他在自己面前下跪道“对不起”,再送一剑结束了他的性命便可还得上这个隔了多少年的“对不起”吗?他真的不清楚。他提着剑,恍恍惚惚地失神地跑远了。
魏无羡眼前渐渐漆黑,身体脱力栽了下去,却是落入一片柔软。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人的坚实的背上,清淡的苦荞茶乾元气息将他温柔笼罩,和四面的厮杀声和血腥味那样地冲突。他艰难地开口唤道:“蓝湛。”
背着他的人喘着粗气,显然是因为背负魏无羡又和百家修士应战所致。蓝忘机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将背上的魏无羡向上托了托,稳稳地回答道:“嗯。”像是怕那人还有疑虑,停顿片刻又加了句:“我在。”不容置喙,坚如磐石。
魏无羡觉得自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奇怪的机关,鼻子眼睛均是一酸,像是忍不住心头的陈杂。他将头往蓝忘机背上抵了抵,深吸一口气想换来安心。腹间的伤口让他极其地疲乏,他靠着蓝湛的背,闭上眼睛,听着他的乾元略微急促的呼吸和四周刀剑相切的声音沉沉地道:“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
蓝忘机在应战中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魏无羡腹间被刺的一剑,垂下眼睑,咬着牙低声回问:“不夜天吗?”心里很不是滋味。
魏无羡摇了摇头,慢慢地轻吐出几个字——“暮溪山……”
暮溪山涧听君为我谱曲绝唱,此后朝夕,念念不忘。
山洞出口被温氏给堵了,魏无羡让江澄带着其他几人从水路出去找救援,自己去引开水底的玄武。留下来的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和玄武进行了一战之后都身负重伤。
蓝忘机靠着山洞里的石壁瘫坐着,他的腿因为火烧云深不知处时的旧伤和刚才被玄武咬伤而动弹不得。魏无羡欠身炒抄过他的腿正准备帮他查看伤情,蓝忘机却发力想把腿收回不让他碰。魏无羡知道了他的意图便发力将他的腿钳住道:“我帮你看一下你这个腿,你看你看,你这伤要是再不处理可能这条腿就要废了。”他将蓝忘机小腿肚上的衣物除去看着他腿上被玄武咬出的三个黑洞大呼小叫地说道。
蓝忘机把脸偏向另一边,咬牙强撑道:“多管闲事。”
魏无羡见他脸色乌青,像是胸中积有淤血,便笑道说:“是是是,我多管闲事。可是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啊!哦不,只是喜欢多管你的闲事。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他捡起一根木枝挑了挑面前的小火堆。
蓝忘机看着别处,冷漠地回答:“不想。”却听见有衣物细细索索的摩擦声。他转过脸来,见魏无羡当着自己的面把外衫脱下,正准备解中衣,不由得皱着眉头正色喝道:“你要做什么?”
魏无羡不管他的提问,将自己的中衣脱了下来拎在手里,再看向蓝湛,一脸戏谑。他赤露着上身躬身笑着向蓝忘机逼近,说:“我要做什么?含光君,你我乾坤相对,我衣服都脱了你说我要做什么。”
“你!”蓝忘机气得脸色越发不好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魏无羡见状,将拎着衣服的手提高,而后轻轻一放,中衣便被他丢在了地上,魏无羡继续激他道:“我什么我呀!含光君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多管你的闲事吗?我马上身体力行告诉你。现在我衣服脱完了,该脱裤子了!”说着竟真的伸手向腰带处去作势要解。蓝忘机见他动作,不知是气还是羞,满脸胀红得一口气提不上了,猛然一咳竟吐出一口淤血。
魏无羡见他把淤血吐了出来,心里松了口气。他笑得一脸无害地解释道:“我刚刚开玩笑的,蓝湛你别当真。我见你有淤血积压在胸中便想了这个破法子帮你弄出来,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
蓝忘机气得一时说不出话,闭眼咬牙靠在石壁上平缓胸中的怒气。他真想将面前这个人按在地上好好地揍一顿。不知过了多久,蓝忘机才艰难地闷出一句:“你没有那个意思便随意撩拨,到惹得别人心烦意乱。”
“哦?”魏无羡听他这个话有点懵,不知这个“别人”究竟指代的是谁。
蓝忘机见魏无羡并不思过,怒气便又涌上来了:“你可知这样有多危险吗!”
“怎样危险?你是说作为一个坤泽而去撩拨一个乾元很危险吗?放心,我把持得住,还没见得有人能强迫我做我不想的事。”魏无羡不以为意地回答着,说着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对,便笑着问道:“含光君恐怕不是在说我吧?难道你是怕自己受不住撩拨而就地把我给办了?不见得吧,堂堂含光君,姑苏蓝氏的二公子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吗?”
蓝忘机看着他笑得眉飞色舞,本想反驳,却终究没能从嘴里挤出个字来,只好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魏无羡见蓝忘机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都快被他这古板的反应逗笑死过去,又觉得再继续把玩笑开下去自己可能真的会被蓝湛提剑砍死,便拉下脸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帮我看看绵绵送的这个荷包里的药材有哪些是可以用的。”魏无羡把荷包拿在手里一拎,将里面的草药尽数倒出。
经辨认,荷包里的药材竟然都可以用作伤药,魏无羡便蓝忘机小腿旁蹲下来,将草药一把敷了上去。
“等等。”蓝湛出口制止。
魏无羡:“等什么?”却见蓝忘机把魏无羡按在自己腿上的草药取走一部分,话都还没说一声便猛地按向魏无羡□□的肩头。
“啊!蓝湛你好歹先说一声啊,疼死我了!”魏无羡大叫,方才记起为绵绵挡的那一下红烙铁。
“既知疼痛,下回便不要莽撞了。”回以冷冷地告诫。
二人休整了几日,一发便把玄武戮死在深潭中,极不容易。魏无羡觉得浑身滚烫,天昏地旋,靠着谭边的石壁闭目养神。蓝忘机见他很是难在,也关心起来:“可是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