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云轻风淡缘自来
雾茫寒冬
飘落的雪花,寒冷而纯白,在空中轻然浮动,像无数被风扯碎的哀伤,层层叠叠掩盖着遍地刺眼的血红。
从云无白嘴角噙血蜿蜒而下,那素白衣衫暗红斑驳,骨节分明且白皙的手,被冻的通红麻木,沾香在他手中松握,似乎下一秒剑就要脱手滑落。
沉重的身体一步步挪动着双腿,将湿透白靴的雪,划出长长两道拖痕。一双琥珀色眼眸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一抹大红色,白雪皑皑拥抱着那红杉墨发的人,雪花在他的黑发上就像绽出的花朵,好看的凄凉。
来到那人身边,沾香脱手滑落没入雪中,麻木的手在空中颤抖,最终抚上那人黑色的半截面具,不知是要怎样的决心,他才将面具握紧然后摘下,那人发丝沾血凌乱散在白皙绝美的脸上。
从云无白噗通一声重重跪在雪地,眸中瞳孔骤缩,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日夜都想找到的离妃曲。仿佛将所有的悲伤,和彻骨寒冷吸引到双膝,向上蔓延,串遍全身吞噬着,最终化为一声划破长空的嘶吼——
血液涌动顺着嘴角滑向颈部,染了衣衫。一把将雪中红杉少年抱入怀中,紧到双臂颤抖,恨不得将他碾入胸膛。
“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
“醒醒,你醒过来啊!”
“睁开眼看看我,是我,是我。”
一声声呼唤,宛如最彻骨的痛,踉跄着起身抱着怀中冰凉的离妃曲,恍惚着喃喃道:
“别怕,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马蹄飞扬墨黑短毛,马脸若雪由远及近不过霎时,马脸喷吐热气在离妃曲的脸上,轻蹭。
“妃曲你看,白脸也来了,我们一起,一起回家。”从云无白拖起离妃曲单薄毫无生气的身体,随即飞身跨上马,握紧缰绳驾马飞奔。
怀中人面若凝脂,红杉映得皮肤透白,眼角下暗红疤痕,宛如一滴血泪,徒添一些邪魅,那是他想为他抚去的疤,然终究留在那里永远褪不去。
从云无白害怕了,他真的怕惨了,不由抱紧离妃曲,声音极其温和不想惊扰了怀中人,轻道:“妃曲,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有时入了梦便不想醒来,因为那里有你。对了,你可还记得,你曾笑我正经木讷,笑我也会情窦初开,其实那时我便想着告诉你,你才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的,谁也别想带走,只能是我的……”
耳边情话如最温和的晨阳,能驱散黑夜和寒风,雪花弥漫落在离妃曲纤长的睫毛上,微颤,离妃曲眸子缓缓睁开。
回想一下,似乎从未与这寡淡之人有过过多的接触,这样被抱在怀中,才知道这个小正经的胸膛,竟如此温暖。听着那些他期盼不知多久了的情话,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两个虎牙。然而他不知的是,那个冷漠绝世的少年,曾守着他千言万语日夜诉着情话,只是他当时昏迷从未听到。
离妃曲声音微弱:“你这呆子,我说了,叫我妃儿。”
细弱声音传入耳中,使从云无白周身一震,怀中少年醒来,他的心终于放了放。从不喜言笑的他,如今却笑的宛若春风,低下头埋在怀中人耳边,唇瓣微动……
“妃妃”
那清朗的声音带着柔情,流转百回都不会听倦。
离妃曲偷笑,曾经也有人唤他妃儿,而那人却不在了,如今这个醋坛子怎会叫别人叫过的称呼,不过这一声妃妃,他甚欢喜甚满意,不由红了鼻尖,还有些洋洋得意的笑。
侧过头,想看看身后他心念的小正经,想看看他说情话时候是否还是一副清冷面容,却终究看不清了,想用手揉揉眼睛,一动却浑身流窜撕心裂肺的痛,不由紧闭双目呕出一口血,湿热的滴在从云无白手上。
从云无白眼圈赤红道:“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名唤白脸的马一路狂奔,长驱直入冲进一座刻着从云处字样的素雅院宇,从云处小弟子陶白一惊连忙让开,从云无白下马接过离妃曲,喝道:“叫来盖克托和凤娘!”
“是!”陶白拱手忙道。
横抱走进离妃曲曾住过的房间,那间即使他不在,也每日静心打扫干净的房间。
鬓角掺白的盖克托首现闪进房中,快步来到床榻旁查看,凤娘随后拎着医盒跑的有些跌撞,望着床上的离妃曲先是一喜,后又见到那张白皙的脸庞血迹纵横,不禁心凉半截。
盖克托手指轻点脉络,便知伤势,眉宇紧皱是这旷世神医,从未有过的难色。
一手封穴,一只手伸出,凤娘明了的从医盒中拿出羊皮卷袋,几根锋芒粗针递到他手中。
“扶好他。”
从云无白跃上床榻,盘膝而坐将离妃曲轻揽怀中,盖克托抬起离妃曲的左手,转动手掌运着内力一根针生生拍入,离妃曲痛的不禁一颤,从云无白心疼的抱紧,他怎会不知这蚩针,那等钻人血骨的痛,任是何人也无法忍受。盖克托随即又拿起一根蚩针,抬起离妃曲的右手,转掌拍进。又是几根,最后一根没入脑中。
从云无白闭上眼不忍再看,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他心血凝结,离妃曲受了这世间万般苦楚,天何为如此?
几番周折,盖克托和风娘的额头,已然汗水涔涔却无暇顾及,不知过了几许。
盖克托沉重的呼出一口长气:“你的伤也包扎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