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钟子遥还跟平常一样第一个进了书院的大门，一进门却发现有些不寻常，不，是太不寻常了！

秦枫此时就站在学堂的门口的垂杨柳下，和着晨间习习春风并几缕新出的嫩柳芽儿，眼含春波般地往这边看来，端的是一派温柔世家公子的气定神闲。

钟子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清醒，眼前出现了幻觉。

秦枫嘴角上扬，率先打了个招呼：“子遥兄，早上好。”

钟子遥这才确定没有看错，笑道：“早上好，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秦枫脸上竟有些不自在，说道：“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子遥兄。”

钟子遥含笑点点头，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一同进了学堂，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二人，钟子遥随手翻开了本书卷看着，却感到一道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枫兄有话要同我说？”

秦枫点点头，说道：“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钟子遥道：“然后呢？”

秦枫又说：“古人又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钟子遥点头：“不错。”

秦枫开心地说道：“还有还有，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钟子遥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枫兄这是在同我背诵古文吗？”

秦枫轻咳一声，“这些，说的怎么样？”

钟子遥道：“说的很好，枫兄果真是有心学习了。”

秦枫干笑道：“也不是……我其实是想说……”

“嗯？”

“钟子遥，你愿意……你愿意同我做朋友吗？”

“……？”

钟子遥愣在原地，看着秦枫满脸的认真，竟觉得十分可爱，一时忍俊不禁：“我与枫兄，不早就是朋友了吗？”

一时间，秦枫只觉得心花怒放，原来……原来钟子遥他是这样想的，他愿意，他愿意跟我做朋友，愿意跟我在一起！

仔细想来，这还是秦枫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跟一个人明确关系，从前他朋友很多，但是都只是因为爱玩而聚在一起，也从未说过如此肉麻的话，而钟子遥不同，他是秦枫明言确定的第一个朋友，意义自然不同。

这时的秦枫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他想跟钟子遥玩，钟子遥也愿意跟他一起玩，那他们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可没多久，秦枫就发现自己错了，并且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那天秦枫同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看这里，动动那里，却听见先生说：“今日你们便以‘友’为题，作一篇文章，可写友情，亦可写自己的好友，明天早上放到我桌子上。”

秦枫一下子来了精神，决定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文采，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文章，做不了什么数，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呼之欲出的强烈情感。

在学堂里暗自思忖了半天，回到家立刻就唤来阿铜为他磨墨，又找了跟手感极佳的狼毫毛笔，点上了油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写就收不住笔，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总觉得不能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写在纸上，纸团扔了一个又一个，又是叹息又是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给心上人写诗呢！

这一写，就到了后半夜，秦枫小心翼翼地将纸叠好放在桌子上，又怕下人早上来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弄丢弄坏，就又拿起来放到了自己枕边，轻笑一声，这才安然入睡。

不知道钟子遥会怎么写他呢？

先生只说简单作篇文章便好，众人不过三四张纸便交了稿，更有甚者只敷衍了两张草书就完事了。

只有秦枫，足足写了有十九张纸，且字体端正清楚，翻遍了名文古籍，把溢美之词尽数写上，竟是把这么多年来没写的字一下子都补上了。

虽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但是第二天早上秦枫丝毫不显疲惫之色，还在想着是不是有哪些东西忘了写上去，就又拿了出来，蘸了墨准备在填两笔。

正思索着如何下笔，却听见林景玄聒噪的声音，心有不悦又懒得同他计较。

“子遥！天真率性，活泼热情，犹如空谷之青鸟，这真的是在说我吗？”

只听钟子遥笑道：“那是自然。”

秦枫握笔的手轻轻一颤，饱满的墨珠儿就滴在了白净纸上，晕出了一片墨色水迹，烫皱了一方绝美佳篇。

把笔放下，步伐有些不稳地走到林景玄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文章，入眼是秀气俊逸的楷体字。

“天真率性自有一番可爱之处。”

“活泼热情犹如空谷之青鸟。”

“年少风流，顾盼神飞。”

“……”

林景玄不满地嚷道：“秦枫你干嘛？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还给我。”

秦枫不搭理他，攥着手里的文章，不死心地看着钟子遥，问道：“这……是你写的？”

钟子遥不明所以，点点头承认了。

昨天下课时林景玄说要钟子遥给他写一篇文章，他也给钟子遥写一篇，二人比赛看先生更喜欢哪一篇，钟子遥知道林景玄是爱玩爱闹的性子，想来这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答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