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附中是铁打的重点高中,各路好汉打破头也难得挤进来。宋远这样万年垫底的学生,按天理来说,是不可能进南湖附中的。
可惜老天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宋远的老爸是南湖附中的校长。
开学第一天,宋远就被所谓的重高的气场吓得差点当场昏厥。周围的学生一个个都穿着堪比“乡村爱情故事”审美级别的校服,背着印着校徽的毫无新意的双肩包,能把我们自称“潮倒全街的男人”的小远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宋远的“独特”确实引来不少回头率:中分锡纸烫卷发,异形金丝无镜片眼镜框,黑色简约耳钉,黑色简约T恤上夸张地印着“NASA”的字样,墨绿色工装裤更是一只裤脚卷起,另一只裤脚被塞进了袜子里。
放眼望去,宋远可谓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
走进班里坐定,看见比自己更为标新立异的前桌,他这才放下心来:黑色棒球帽,印花衬衫,破洞水洗白牛仔裤,这位背对着宋远的“大爷”还带着蓝牙耳机,靠着宋远的桌沿,双手插兜,身体不住晃动。
前桌晃到上课的时候,宋远忍不住揪了根前桌从棒球帽下漏出的发丝。
他看见前桌下意识愣住了,嘶了一声,然后缓缓回过头来,眼神冷漠地盯着他。
宋远不禁打了个冷颤:“兄弟,有话好好说……我就是一不小心手滑揪了下……”
前桌二话不说,无视讲台上正在自我介绍的老师,一拍桌,站起身来,在全班同学屏息中转身走到宋远面前,冷着脸大声说道:“宋远同学,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喜欢男人,请你不要总是勾引我。”
宋远懵了,心中一万头草泥马跑过:???
全班同学顿时对宋远投来异样的眼光,宋远马上意识到了前桌简直是“套路王”,慌慌张张解释道:“你可别血口喷人!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明白宋远同学一直珍藏着喜欢我的这份心情,很不容易。但我希望你能够对你的现男友负责,不要劈腿。”
宋远又是一愣,心中一亿头草泥马跑过:!!!
讲台上的老师有点坐不住了,听到这样的大八卦,马上板着脸道:“顾邶同学,你是好学生,先不要激动,好好上课,待会儿老师帮你解决。有困难就跟老师讲!”
激动?!宋远瞪着眼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前桌,差点喷出火来。
老师,请问您老是哪只眼睛看到面前这个衣冠禽兽激动的?明明更加激动的是本大帅哥啊!
宋远看见顾邶的嘴唇动了动,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当着全班几十双眼睛,大大方方拉着他快步走出了教室。
顾邶居然异常乖巧跟着他走了出去,没有多做挣扎。
老师在后面叫了一句:“宋远同学,别乱来!”刚叫完便记起咱南湖附中的校长貌似也姓宋……于是讲台上的老师取下眼镜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尴尬一笑:“同学们,我们不要分心,先继续上课……”
走到廊道口,宋远把顾邶的手猛地一甩:“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的?刚刚那茬,是专门冲着我来的?”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扯我头发。”顾邶一副理所应当的气势让我们混迹江湖多年的宋远大魔王不禁抖一抖,明白自己遇到了对手。
“我那……还不是因为你摇来摇去……碍着眼了!”宋远思量再三,觉得自己用了“碍”这个字显得格外有文化,心中沾沾自喜。
“我摇我的,关你什么事了?”
“那我能不能麻烦您老以后摇的时候别骚扰我的课桌?”
“不能。”
“本是前后桌,相煎何太急……”宋远嘟囔一句,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往回走:“不能就不能,看把你厉害的……恨不得掀了我的头盖骨似的……”
顾邶跟着他走了两步,宋远便回过头来,试探着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行吗?大家不是相亲相爱的好同学嘛……”
“不行。不是。”
宋远被顾邶绕着绕着便忘了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事情了。
两人走进教室乖乖坐定,讲台上的老师和其余的同学们也都假装无事一般,冷静地上着课,冷静得实在刻意。
宋远在接下来的几节课里特别明显地将脚搭在桌子的横杠上抖腿,一副抖完了有黄金的模样,干劲十足。
顾邶的凳子靠背刚好贴着他的桌沿,被他这样故意挑衅弄得不耐烦了,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同学,我不介意砍了你一条腿。”
宋远整个人僵在原地,悬空的正准备抖动的大腿也像冻住了一般。
“我没抖腿,刚刚那是地震前兆。”宋远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哦?地震?”顾邶突然扯嘴一笑:“按你这么讲,车震也算地震的一种?”
宋远黑人问号脸:???
“要是今天不地震,我就砍掉你一条腿,如何?”
宋远打了个冷颤:“不如何!你就不能好好生活好好做人嘛——”
他尖着嗓子将“嘛”字的音拖的很长,愣是说出了一种撒娇求饶的意味。实际上,他也正是这般意味。
这还是不是人过的日子了?!以后天天这个死变态都要坐到自己前面?!这真是比自己考试及格了还要让人觉得惊悚!!!
这种变态就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那我宋远几百年前就该是“好学生”了!!!
前面的“变态”把棒球帽摘了下来,蓬松的头发有些鲻鱼头的感觉,额前的卷发肆意且松散地趴在眉间。
他的眼神很清很冷,像是来自北极的神秘极光,破碎又完整,叫嚣着一种少年本不该有的慵懒。
该死的“变态”长得还不赖嘛……
宋远一直自诩为“注重内在美的好男儿”,此时此刻也全然不在乎那些自诩了。
当初口口声声说的“不重外在重内在”,是因为他没有遇到一个值得他重的外在。
宋远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缓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啪嗒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弓起身来凑到前桌顾邶的耳边小声说道:“喂,你今天上午一下子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你是咋知道我叫什么的?”
顾邶没有吭声,挺直身板,双肩微动,双臂来回滑动,宋远偷着空当瞥了一眼他笔下写的东西,A4纸上赫然写着“高中学业规划”这样的标题。
“喂,咋这就被我吓哑巴了?话都不知道怎么讲了?”
“我不叫‘喂’。”顾邶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傲然得像凌晨三点绽放的烟火。
宋远无奈地动了动脑瓜,想起上午那一番闹腾时,老师好像叫了声“古贝”???
老师口音很重这件事他压根就没算在考虑范围内……
古贝?姓古的他还只听说过古天乐,现在一个跟“仙贝”相似度99.9%的名字突然蹦哒出来,他还有点招架不住,噗嗤一声笑道:“你家是卖旺旺仙贝的吧——”
顾邶白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咱们学校校长也姓宋。”
潜台词就是:你爸是校长这事全校都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不知道?
宋远咽了口口水,双手插兜,乖乖坐回了自己座位。
顾邶的学业规划才写到一半,身后的宋远耐不住寂寞,又弓起身凑到了他的耳边。
耳郭处,他呼出的气息熏得心痒痒,旁人看了,还会以为是一种欲言又止的暧昧,当事人却觉得是苍蝇打转。
“能不能不要离得这么近?有话就隔远点说。”顾邶面不改色。
宋远瘪瘪嘴:“大白天亮,老师在讲台上好好上着课呢,又不能大声讲话,隔远了你才听不见呢!”
“那就别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