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峰。
杨毅之坐在书房里呆呆地看着师父留给他的心法,桌上还放着师父前几日让齐昊南师伯给他捎回来吃了一半的桂花糕。
他被王龄带回来那天,王龄也给他买了这个。
那天他哭哭啼啼地让师父给他洗澡更衣,然后又哭哭啼啼地被带去登记,好些人都以为他是师父在外面的私生子。
那天王龄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这个师父,把那些杀了村里所有人的家伙干掉了,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变强,保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他点了头。
师父一直是一个温柔又强大的人。
虽然常年奔波在外,一年也就回来那么几次,但是只要师父在这里的那些天,他就会特别开心。
虽然这里的同门都喜欢欺负他。
昨晚上他又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梦里是那个在他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白衣人。
那个人黑发如墨,一双眸子却是青灰色的,眉间一点青色三瓣兰的纹印,生的一副薄情寡义的美人相,高傲的好像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样。
那人带了点柔情的叫他“毅之”,好似他们是多年的故交,生死相依的好友。那人还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一直站在他身边,就算全天下都容不下他,也不会离开。
这是师父曾经给过他的承诺。
梦里他是一个青年模样:“我不需要你虚伪的同情,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人不容我,我便杀了他,天不容我,我便破天!”
“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是谁?呵!你有高贵的身份,无双的天资,道修第一人,有你的大道,有你要守护的天下苍生!而我,我是个走到哪里就给那里带来不幸的灾星,我哪敢高攀您啊!”
那人沉默了,青色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神色,杨毅之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自己的心突然就像被拧紧了一般,很疼,很疼。
他看到了自己冷漠的看着那人离开,一边嘲讽说他虚伪,看着他寂寥的身影一步步远去。
他很想把那人留下来,可是这个梦境不受他控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衣青年离开。
很奇怪。
他明明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可是他却真真切切的因为这个根本从没见过的人心疼了。
就像他看到爹娘死在他面前那时候,那种无力的痛苦。
画面突然碎裂成无数白光,杨毅之不禁闭上了眼,睁眼时却看到一片血红。
方才那个远去的白衣青年全身浴血挡在他身前,一柄赤红长剑从青年的胸口将青年洞穿,那把剑,就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他看着青年错愕的眼,听到自己欣慰的说:“终于能杀掉你了啊。”
随后,他就惊醒了,如同以往一样。
也许可以等师父回来,问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杨毅之,宗主让你去他那一趟!”
传令弟子站在门外扯着嗓子喊。
少年慢吞吞从屋里走出去,一边想着是不是前几天他同那骂他师父的小子打架的事被别人告诉了宗主。
一路上,其他弟子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还有不少窃窃私语,露出些鄙夷之色。
杨毅之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传令弟子身后,好像那些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已经习惯了。
杨毅之被带到了宗主平常用来闭关的静室,带他来的弟子在他进去后就离开了,顺带关上了门。
这个朴素甚至有点简陋的木屋里坐着两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人。
一个身着凌云峰标志性的白云纹蓝底长袍,面色严肃,正是宗主萧志岚。
一个一身朴素白衣,神色淡漠,眉间一点青色三瓣兰,异于常人的浅青色双眸中带着一股高傲不可侵犯的威严,只是面色苍白,好像大病一场。
杨毅之的心一下子狂跳不止。
“杨师侄,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萧志岚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王师弟…令师…不知被何人所害,意外身陨……”
宛如被人迎面倒下一盆寒冷刺骨的冰水,杨毅之从头凉到了脚。
他在那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大脑也瞬间空白,人和傻了一样呆愣的站着,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一个木头人。
“这位是王师弟生前故友,重明派宗主颜如卿,之后便是颜宗主来照顾你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件事,我也很难接受……可毕竟故人已逝……唉…节哀顺变罢…”
杨毅之根本听不进萧志岚说了什么。
他满脑子里都是王龄温温和和的笑,还有他临走前留下的叫自己好好跟着齐昊南修炼,不许偷懒的小纸条,带回来的甜甜的糖糕,温暖的怀抱。
怎么可能呢,他师父那么厉害的怎么会就这样没了呢,师父怎么会就这样丢下自己了呢,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颜如卿见小崽子一边反应也没有,皱了皱眉,伸手去捉他的手,想把他带回去。
杨毅之突然死死咬住颜如卿伸过去的手,双目通红,好像要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肉来。
颜如卿立马甩开了他,杨毅之便疯了一般哭叫道:“你骗我!不可能的!不可能!师父不会有事的!不会!!”
说完就不要命的往外跑,好像出了这个屋子,王龄就会回来一般。
颜如卿把他给抓了回来,双手死死卡在杨毅之腋下,把他半提了起来。杨毅之挣扎不停,双腿在空中乱踢,又低头去咬抓住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