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一直忽略的这些龙套炮灰，甚至连龙套炮灰都算不上的人，其实都是活生生的，有自己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想法。

比如杨起。

又比如他面前这个老人。

如果一定要说，杨毅之的确是对不起杨起的，他也对不起杨起。

他能理解杨起的愤怒和不甘。

更能理解杨起的委屈和苦涩。

虽然现在杨起已经变成了这模样。

原文里杨毅之最后把重明派吞并了。

接手了重明派的杨起被杨毅之用最残忍的手法杀掉。

因为杨起骂了杨毅之，说杨毅之是畜牲，禽兽不如。

于是他的舌头被食人虫活生生啃食了。

身体被割开无数裂口，涂满蜂蜜，丢进火蚁巢穴。

可以说杨起是活生生被虫子一口一口啃成了白骨，

这该有多疼啊。

颜如卿不敢想。

要说杨起不恨，这是假的。

谁都不会相信，如果换成是他，他一定恨不得把造成这一切的人一刀一刀凌迟了才好。

老人又叹了一声，转身去做饭了。

颜如卿连忙叫住她，告诉她不用做他的份。

怪人也说他也不用。

老人应了声，有些担忧道：“你们师弟的伤，需要叫郎中来看看吗？”

如果不让她喊人来看，便会引起怀疑，如果叫人来看……

万一暴露身份，也难。

颜如卿迟疑了一会儿，正想同意，怪人却插话道：“我已经通知门派了，医师很快就来，不用麻烦老人家了。”

老人颤巍巍道：“那就好，那就好。”

怪人说的医师的确很快就到了。

颜如卿把蒙眼的布条整理好，坐在杨毅之床边，轻轻握住杨毅之的手，好像他们当真是一对情谊深厚的师兄弟一般。

“就是这小子？”是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

怪人应了声。

颜如卿看不见老人到底给杨毅之捣鼓了些什么东西，只能感受到杨毅之一直疼得抓紧了他。

其实他并不对这个老人抱有什么希望，毕竟他方才给杨毅之喂了那么贵重的灵药都无济于事。

利器割开皮肉的声音，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颜如卿脸上。

没有镇痛的药汁，手术完完全全是在杨毅之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的。

杨毅之倒也是硬气，一声都不吭。

颜如卿对他来说，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手里的那唯一一块浮木。

如果颜如卿突然松开他，他可能当场就会崩溃。

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老人终于处理完毕了。

“你师弟中的毒相当凶险，要不是遇上了我，他活不过今天。”老人从怪人手里接过擦手的湿帕子，意味深长的看着颜如卿。

两个人的掌心全部是湿滑的汗水。

这一个时辰过去，仿佛他们都走过了一生。

很长。

颜如卿淡淡道：“多谢老伯了。”

老人道：“你的眼睛，要不要也看一下？”

“不必了，过一阵子会好的。”

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睛。

“小子，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老人把手擦干净后，拭了拭杨毅之冰凉的额头，“还有些发热，这几天你好生照顾你师弟吧。”

“有什么话，老伯尽管说。”

老人轻笑一声：“你身上灵脉断成这样，还能动用灵力，我可还是第一次见。结界撤了罢，这里没有其他修者。”

颜如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

“我知道你是谁，用不着遮遮掩掩的。”老人又补充道，“从来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全天下也就你一个了。”

裂天出鞘，杀意乍现。

电光石火间，冰冷剑锋横上老人脖颈。

怪人根本来不及阻挡。

“你是谁。”

老人不急不慢抚上他的剑锋：“这么急着动手？杀了我可就没人能治你师弟了。”

“呵。”

颜如卿冷笑一声：“你未免把他看得太重了。”

“到底重还是轻，你自己难道不清楚？至少，你现在不想他死。”

的确，现在杨毅之还不能死。

颜如卿默默收剑回鞘。

老人搬了把椅子坐下：“你一身病骨，还强撑这么多年，不怕自己没个几年就英年早逝？”

“我从没想过要活得很久。”

“重明派果然多出疯子。”

颜如卿也大概猜到了这老人到底是谁。

他没想到，当年叱咤风云傲骨铮铮之人，居然会愿意蜗居在这种地方。

更没想到，一个衣裳褴褛的怪人，能认识这般人物。

袁旭老儿费尽心思挖了半天，都没能得到这人的一粒丹药。

当年妖尊用一千多颗上等妖丹交换，只为见这人一面，都被拒绝了。

听说与颜峰关系不错。

“久仰大名，未曾想到在这里见到鬼医先生。是我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