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中留
伺候完冷大夫洗漱安寝后,银环提着药箱打着伞又回了塔楼。
手下人早得了苏梦枕的吩咐,银环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苏梦枕的房门。还是将粘了落雪的斗篷挂在外间,待身上寒气消散才进了屏风内。
苏梦枕斜倚在床头正翻着一本书,姿态闲散。
银环来了他也只是将一只手放到塌上,似乎是有些懒得说话。
银环取出脉枕,细细的诊脉。片刻后,他捏住苏梦枕的下巴:“哥哥,我瞧瞧你舌头。”
明明是正经的瞧病,望闻问切,却莫名的被他说出一股子调戏味道来。
苏梦枕喝完药便觉得困倦,此时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瞧了他一眼,张开了口。
银环扫了他一眼,捏着他的下巴眼疾手快的扔了颗蜜饯进去:“口中可苦。”
自然是苦的,药苦便罢了,药味去了,口中依旧泛苦,喝水也压不了片刻。
苏梦枕含着蜜饯,目光垂在书页上:“还好。”
“好吃吗?”银环将小药箱收拾好,双手搭在床沿,脸趴在胳膊上瞧着苏梦枕。
苏梦枕终于将目光垂落下来,落在银环的脸上,只道:“隔壁给你收拾了间屋子,去瞧瞧合不合心意。若不喜欢,告诉师无愧,你自己改了就是。”
这瞧着是殊荣,楼主边儿上给他开了屋子,实际上却是将他往外赶。银环才不干:“不去。我便在这里陪你。蜜饯可甜?我这里还有梅花糕,可要尝尝?”
苏梦枕一向拿银环没办法,你凶他,他不理你。你劝他,他不听你。你赶他,又不能下重手。
苏梦枕总能准确的拿捏一个人的七寸,可银环似乎没有任何弱点,也不受威胁。恰恰相反,现在这位天下第一是他的救命稻草。
苏梦枕只好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银环悄悄打量他,轻声问:“哥哥,你恼我了?”
银环称呼苏梦枕时总是极柔软,一声哥哥从他口中出来,黏黏连连,杂糅了无数温软情感,总是叫人一听下意识便心软了。
“没有。”
“那你同我说说话,你不说话,我害怕。”烛火昏黄,打亮了苏梦枕的半边面貌,他本就生的极清俊,烛火之下光暗共生,棱角越发分明,便更有一种另人心惊的冷清。
银环向来胆大包天,他一爪子盖住风雨楼苏大楼主的书页,“哥哥,你看看我吧,我比书好看。”
万般缱绻情深,皆暗藏其中了。
话语暧昧太过,苏梦枕抖落了银环的爪子,将书册放到一边:“不了,夜深了。”
哦,这是要睡了。
银环起身扶着苏梦枕躺下,苏梦枕长长的发丝平铺在锦被之上,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头发丝都是温和柔软的。
银环轻手轻脚的熄灭了烛火,复又在苏梦枕床前趴下。
苏梦枕原本不过是要银环知难而退,多大的姑娘了,哪里还能如年少时一般,同他钻一个被窝。这事若是传出去,银环怕是除了他,再没有一个男人愿娶了。可他不能娶银环,婚约是其一,其二是他从来只当银环是妹妹是亲人,他不爱银环。
奈何,银环的药确是好药。一剂下去,困意席卷。苏梦枕还没等到银环知难而退,竟是心神放松,睡着了。
半夜里,他又咳嗽起来,银环搂着他的脊背,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拍着,苏梦枕拿帕子捂着嘴唇,咳出的痰里有些血丝。银环擦去他额头的冷汗:“哥哥,可要水么?”
苏梦枕低低答应了一声,自己坐了起来,倚靠在靠枕上。
银环拿内力热了水,端过来,苏梦枕自己喝了。
“哥哥饿不饿,可要吃点什么?”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糕点包在手帕里,“梅花糕,水晶糕,还有绿豆糕。哥哥要哪个?”
苏梦枕捏了一块梅花糕,甜而不腻,口齿留香。不过,他也只吃了一块。银环便将其他的都收起来,又热了杯水让苏梦枕慢慢喝。
银环只来得及点了一根烛火,隐约的一豆光勉强看得清房中的大概轮廓罢了。还没有窗外雪停之后,茫茫白雪反射月光来的明亮。
苏梦枕喝了热茶又吃了点东西,内里舒服了些许:“你便一夜守在这儿?”
银环坐在踏脚上,他摇了摇头:“我怕钻进你被窝里头冷着你,将你惊醒了,趴你床边儿睡呢。这样,你一不舒服我便晓得。”
苏梦枕垂着眼眸,银环瞧着他弯着眼睛笑,眼尾略勾,颇为艳丽。
“我不要与你分开,隔壁也不行。”
苏梦枕拍了拍他的脑袋:“今年多大?”
他本意是让他莫学三岁娃娃般幼稚任性。不想银环老老实实回答:“二十有一了,是老姑娘了。哥哥不娶我,便没人愿意娶我了。”
苏梦枕头疼的撇开了眼,指了指屏风的方向:“外间柜子里有床被子,你拿去盖。”
银环歪头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