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谢了君坐在梨花木椅上,目光透过议事厅的窗口,投向摇摇欲裂的大阵护罩,他看起来不惊不慌,跟没事人似的,慢条斯理地说:“我打赌,一炷香内,咱们的护山大阵定会被破开。”
陆之瑶被他的话惊得差点跳起来,不满地说道:“老弟,说点好话成不?”
“大阵迟早会抵不住,是早是晚,无甚差别。”谢了君看了看坐在周围的师侄们,心平气和道:“破开就破开吧,谁说我们一定打不过?”
陆之瑶抿紧薄唇,他凝眸看着谢了君,企图从对方镇定的神色中看出点端倪,然而他注视良久,没看出什么,遂打消念头,款款道:“嗯,有自信是好事,大难当头,怎可自乱阵脚?况且我们还有两位金丹修士......”
“陆掌门。”柳一绪难得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开口道:“待大阵破碎,你便从后山下山。此事,毕竟与你无关,你无须插手。”
陆之瑶微微一愣,从他的话语里后知后觉地嗅到一股视死如归的意味,鼻子泛上了点酸意,却是强颜欢笑道:“太虚紫云一家亲,亲家有难,我这个紫云掌门必定支援。”
话音刚落,他便挪动木椅,朝柳一绪靠近,紧接着一把搂住对方的肩膀,道:“你觉得我会抛弃你们这群好兄弟不管吗?”
柳一绪僵住,静默地看着他,眼里隐含水光。
谢了君朝陆之瑶投去一瞥,嫌弃道:“亲家这两个字哪里是这么用的?”
陆之瑶道:“不要在意这个,有计策吗?”
谢了君向后一倒,靠着椅背,道:“等师兄回来。”
半晌后,议事厅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席云亭走了进来,轻车熟路地坐在谢了君身旁的梨花木椅上。
谢了君偏头看他,问道:“怎样?”
其他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齐齐盯着席云亭。
“我方才收敛气息,潜近山门一看,发现是老熟人。”席云亭面上笼着一丝疲惫,继续道:“血火魔重千山,元婴中期修士,不是好惹的人物。”
“血火魔重千山?”萧子晖皱眉道:“我听说过他,此人在修真界内小有名气,是一名恶贯满盈的魔修,只是从来不投奔魔都,此番上太虚山,必定是觊觎我们太虚门的典籍。”
关山月问道:“另外两个人呢?”
席云亭道:“其余两人都是他的手下,一个名唤利诀,金丹修士,善使双斧,另一个我不认识,观修为,也是金丹期修士。”
谢了君试探地问道:“咱们两个会会他?”
席云亭轻笑道:“你想怎么会会他?”
谢了君随口说道:“你我两人已是金丹,而且你有无涯加持,我们可以双剑合璧,耗死他这个元婴修士。”
席云亭道:“金丹和元婴之间是条天堑,两者实力差距甚大,耗死他怕是不可能。”
谢了君深深地看着他,问道:“所以呢?”
“山门附近的迷雾阵还有用处,是宗门前辈留下来的。箫子晖擅阵法一类,可以带其他弟子往阵眼注入真气,开启迷雾阵,拖住敌人的脚步。”席云亭看向谢了君,缓缓道:“你去解决利诀。他修为有碍,真气紊乱,而且受过伤,于你而言,不难对付。”
谢了君沉住气,问道:“你呢?你一个人对付重千山?”
“我孤身一人,对付不了他,只能想办法拖住。你解决完利诀,就赶紧过来。”席云亭笑道:“师兄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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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雾海中,谢了君把玩着自己的长剑,一步一步地走向利诀,步履沉稳,然后在离他七尺的位置停下。
利诀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虬结有力,站在浓烟间,就像被雾霭笼罩的大山。他鼻尖一动,嗓音沙哑道:“啊,是金丹修为的气息。你就是谢了君吧?”
谢了君扬起头,瞧着对方丑陋不堪的面容,抱剑于怀,洒脱从容得像一名仗剑走江湖的侠客:“没错,就是在下,过来解决你的。”
“解决我?”利诀冷哼了一声,俯首睨着谢了君,语带不屑地说道:“你个小儿,才入金丹期不久,就敢口出狂言!”
他微微弯身,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谢了君,鼻尖耸动,接着道:“况且,你身上根本没有杀意。”
谢了君心道:有杀意就完了。
谢了君长到现在,虽然经受了诸多磨难,但手上未曾沾过鲜血。这次他提剑上阵,对上利决,仅仅是为了把利决撂倒,除去一个大麻烦,没想过要杀了他。
不过,虽然利决身体有恙、真气不稳,但想要撂倒他并不简单。此番对决,谢了君必须全力以赴,还得控制好心态,不让魔念冒头,除此以外,下手须稳,不能杀掉他。万一真取了人命,魔念怕是不好压制。
谢了君心有顾虑,不免有些烦躁,可一想到席云亭,他便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师兄等你。
仅是平平常常的四个字,却化去了他的酸涩和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