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轻尘山,众人很快抵达山脚下的风尘林。
风尘林占地广大,一眼望不到头,林中草木繁盛,郁郁苍苍,大风拂过,扶疏枝叶如涛如潮,簌簌作响。
林间鸟雀不知凡几,胖瘦各异,皆蕴着脱俗般的灵动。
地面铺着落叶,如同软绵绵的踏毯。
一行人行至林间深处,在一条泠泠击石的小溪旁整顿歇息。
席云亭坐在光滑的石头上,眯起眼睛向前方望去,透过漫天枝叶的缝隙,看到了隐隐绰绰的巍峨城墙。
陆之瑶盘腿坐在溪边,目光向四周一扫而过,半晌才道:“走了半天都没见着半个人影,谢长老,该不会是消息有误?”
谢了君心猿意马地挨着席云亭坐下,听进他的话后,沉吟道:“林子还没走完,我猜是在京都附近。”
阿怜本来倒在草地上昏昏欲睡,隐约捕捉到“京都”这两个字,顿时从沉重的困意中惊醒,猛地向上跃起,惊喜出声:“京都!要到了吗?”
此人大概是用毕生力气跳跃,大有冲天之势,然而她落地的时候后劲不足,没能稳住身形,脚下一软,猛虎般扑入陆之瑶的怀里。
陆之瑶避之不及,挨了个正着,下巴被师妹的脑袋重重地磕到,衣服上还沾了师妹带来的落叶,他将冒出头的怒火藏进一代掌门非凡的气度中,面无表情地将师妹和落叶一同抖落下来,言简意赅道:“早着呢。”
阿怜丝毫不灰心,她脑袋瓜子里展开了一系列的图景,挨靠着自家掌门师兄,说道:“我听说京都吃食种类甚多,美味佳肴堆满如山,每到千铃节前夕,宫外会大摆筵席,全体百姓都能......”
陆之瑶瞥了她一眼,冷笑着打断道:“你别光想着吃,昨日功法练了没?”
阿怜一听,瞬间如临大敌,她闭紧嘴巴,拼命地往后挪,手忙脚乱间右手压到了硬物,触之生寒。她垂下脑袋,揣着颗好奇心,扒拉开身下的草丛,很快看到了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牌。
玉牌约有四寸长,上刻两簇细叶,饱含清新简洁之风。
阿怜生性懒散,热爱吃喝玩乐之道,但为人机敏,除了练功,做正经事倒是不会拖泥带水。她拿起玉牌,从中捕捉到一丝勾人的蛛丝马迹,当即将它交给一旁的席云亭,说道:“席长老,这里有块玉牌,你看看。”
其他人听了,纷纷将目光移了过去。
席云亭接过玉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沉思道:“这好像是青叶书院的牌子。”
上次与徐行生晤面,他见过对方戴着类似的腰牌。牌子正面是五簇葱翠细叶,反面雕着似水流云,底下刻有一句话,字迹大气苍劲——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而手中的腰牌只刻有两簇细叶,估摸是青叶书院寻常弟子的腰牌。
席云亭心下有了结果,再细看时,一股强劲的真气遽然从平滑的玉面中透出,就好像破开冰层的汹涌海水。
谢了君从他的脸上察觉到异样,问道:“怎么了?”
这股真气摆脱束缚后,像是已经把突破玉中乾坤的气力都用完了,开始步入半死不活的环节,一波三折地在玉牌表面流动开来。席云亭感受了一阵,说道:“玉牌被人施了咒。”
谢了君将视线放在玉牌上面,说道:“沈无算精通阵法符咒、堪舆卜算之道,他管理的青叶书院亦是以此道著称,院中流传的术法种类多样,包罗万象。酒仙前辈闲暇时曾提到一种专用于寻物的术法,名为识观术,是青叶书院内的基础术法,操作简单,一般是在物品上画下暗符,万一物品丢失、被他人寻得,或是遭人抢夺,施咒者能感应到那个人的气息,从而进行追踪。不过这个术法有点鸡肋,如果范围过大,不会感应得到。院中弟子若是学会了,基本会先给自己的玉牌施咒。在他们那里,玉牌比较重要,丢失不得。”
谢了君偏过头,目光投向不远处,老神在在地问道:“你说是不是,徐道友?”
徐行生站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下,被蔓蔓枝叶投下的浓重阴影包裹,身上缀有星星点点的光斑,他笑容和煦,在光暗交错中仍透露着春风般的气质。
他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陆之瑶等一众紫云宗弟子此前没见过徐行生,这时蓦然看到一名陌生人,不免有些惊疑。陆之瑶见柳一绪神色镇定,迅速朝他挨近,轻声询问道:“这人你们认识?是好是坏?”
柳一绪小声回道:“他是青叶书院大弟子徐行生。”
陆之瑶怔了怔,嘀咕道:“青叶书院大弟子……莫非是接头的人?”
席云亭将背后的对话听了进去,又用余光扫了眼手中玉牌,低声道:“此番和徐道友碰面,想必不是巧合吧。”
“是巧合,但也不是巧合。”徐行生笑道:“我这次入风尘林,乃是奉师命,特来接应各位,只是没等到消息,就待了几天。今日师弟在林中遗落了玉牌,感应到的气息有些熟悉,我便顺着气息寻来,果真见到了各位。”
谢了君心中微讶,想不清酒仙何时与青叶书院扯上关系。此时,他衣袖鼓动,小蓝子从袖间轻巧地飞出,势猛地弹向席云亭,麻溜地踩在了对方的肩上。
酒仙的神识缩在小蓝子体内,他将徐行生打量了一番,几乎带有审视的意味,过不了多久,他说道:“沈无事居然派你来了。”
徐行生不知道此鸟为何方神圣,但他见过大风大浪,又会察言观色,观周围人的态度,一时间有了猜测。他没开口,接着听见对方说道:“罢了罢了,沈无事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