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一轮红日高挂中天。
城门巍峨,如同接天高山,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席云亭等人被徐行生带到了北城门入口。此地行人稀少,草木萧条,守在城门口的士兵懈怠松散,个个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有点像大街小巷里不成事的小混混。
夏小沫好奇心旺盛,且丝毫不懂“思考”为何物,见士兵们萎靡不振的模样,不经犹豫地朝徐行生问道:“京都的守兵......都是这样的吗?”
徐行生朝门口的士兵投去目光,随后耐心地解释:“北城门以北是浮光大洲的必经之路,那里连通如同死地的关山地区,因此出入北城门的人并不多,京都守军精英有限,重点守卫其他三门。北城门守卫松散,倒是情有可原。”
席云亭听了进去,偏头道:“徐道友考虑周全,特意带我们绕到北城门。”
徐行生叹道:“非常时期,还是谨慎些比较好,有些人、有些事,能避则避。”
席云亭转回头,余光瞥见走在身旁的陆之瑶。自从沈院长金口吐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句话后,陆之瑶陷入了沉思,一路上锁紧眉头,硬是没吭声,仿佛在思考飞升大事,就差领悟天道了。
席云亭收回余光,耳边传来谢了君的询问:“怎么?”
席云亭回想起沈无事对陆之瑶讲出的话,寻思道:“沉寂多年,将来该有大福。”
谢了君知道他说的是谁,轻笑道:“苦尽甘来吧。”
北城门守军首领名为田姚,乃是世家纨绔出身,修为、品行样样不出挑,是个时常把“守门”这项铁饭碗挂在嘴上的酒囊饭袋。他穿着松垮的铠甲,大喇喇地坐在城门内的阴影里,手里握着镶金穿玉的大扇,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优雅的贵公子,慢悠悠地扇着。
田姚漫不经心地朝席云亭等人投去自认为金贵的目光,他忽悠地扫了一眼,没把那群人当回事,于是很快收回来,继续骚包似的挥动手扇,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挺直脊背,视线直直地投到了徐行生的身上。
“徐大少爷!”田姚操着大嗓门,给自己黝黑的大脸挂上灿烂可亲的笑容,大踏步地走到徐行生面前:“您今天怎么来北城门了?”
徐行生笑道:“最近外出有事,奉家师之命,带几位朋友进京。”
既然是带朋友进京,怎么走最偏僻的北城门?
田姚虽没多大本领,但脑子还算灵光,从中扒出了疑点,当下满腹怀疑地看了好几眼。
徐行生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从容地解释道:“是太虚门和紫云宗的掌门、长老及弟子。”
此言一出,周围霎时鸦雀无声。那些仿佛活在醉生梦死中的守兵纷纷望了过来,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田姚掩下心中的惊涛,乐呵呵地朝席云亭他们抱拳,笑道:“原来是来自太虚门和紫云宗的贵客,在下北城门守军统领田姚,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席云亭和谢了君跟在自家掌门身后,像寻常弟子般老老实实地闭着嘴巴,陆之瑶还沉浸在思索中,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柳一绪没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笑道:“田将军不必客气。”
田姚耳听“将军”一词,笑得更加灿烂,左手指向附近的小阵眼:“既然是入京,那肯定是要入阵登记。”
他手指着的小阵眼是京都护城大阵的,只要进入阵眼范围,大阵就能立即记住来者的气息。
京都护城大阵至关重要,笼罩着整个庄严的京都,既能御敌,又能捉贼,由云列涯本人一手掌控。
“登记”完毕后,他们一行人跟着徐行生,绕过繁华的街市,走了无数条路,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的大宅前。
那是座五进大宅,处在一片清幽绿意里,看起来有模有样,大门上挂着做工古朴的牌匾,上刻“清平府”三字。
“就是此地。”徐行生回过身,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块木牌,交到席云亭手中,笑道:“青叶书院就在不远处,一直往南走就能看到,若有要事,可用小木牌联系。”
席云亭将小木牌收下:“好。”
徐行生低声道:“老师在宅子门口设了禁制,如果外人进了大宅,他能感应得到。”
席云亭眼神深沉,半晌才道:“多谢。”
徐行生笑道:“对老师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你们要是住得不习惯,可来找我。”
谢了君蓦然开口道:“徐道友不好奇吗?”
徐行生默了一阵,道:“各位皆是正义之士,老师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又好奇什么?”
他用温和的目光扫过众人,抱拳道:“既已到此,大家入内休息吧,我还有家中事务在身,恕不久留,告辞。”
柳一绪目送着徐行生离去,直到见不到他身影,才开口道:“他是现今十大仙家之首徐家的未来继承人,不一定完全站在沈院长那边。”
席云亭道:“他品行不错,心怀正义,只是立场未明,沈院长派他来接应我们,想必是经过了一番考量。”
谢了君一把扯住想要溜到繁华街市的阿怜,朝众人优哉游哉地说道:“好了,先进去吧,入内再聊。”
未时三刻,田姚百无聊赖地斜靠檀木雕花椅,心思飘荡到了城内的秦楼楚馆,恨不得一头扎进香喷喷的莺莺燕燕里,就在他心生不耐,打算收工寻乐的时候,一道清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太虚门和紫云宗的人都进去了?”
田姚僵硬住了,眼前出现了一抹耀眼的红色。
“副......副部首。”田姚的笑容颇有欲哭无泪的味道,他离开木椅,满怀恭敬地问:“您怎么来了?”
红莲浴火没回答,他微笑着,目光却有些冷。
田姚不禁哆嗦了起来:“进去了!正午的时候入城门的。”
红莲浴火漫不经心地问道:“徐行生带他们进去的?”
田姚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红莲浴火慢悠悠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啧”了一声,道:“你不必如此害怕,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田姚不敢放松,随即就听对方慢吞吞地说:“毕竟是有身份的世家少爷,万一真把你宰了,岂不后患无穷?”
田姚被吓得差点跪倒在地,他冷汗直流,现出极为勉强的笑容:“是……”
红莲浴火冷笑了一声,将抛到城内街市的目光收回,他不打算进城,也没再理会行将昏倒的田姚,便转身朝城门外走去。
田姚见他走了,如释重负,倒在木椅上,大口地喘气,摸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这位祖宗,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