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羊肉实在太辣还是宋羽的转折来得太猝不及防,文阳狠狠地呛了一下,眼泪都出来了。
宋羽见状,居然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不过还是从包里抽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看着文阳狼狈的样子一边继续说道:“但是,我这么大的决心刚下了几个小时,晚上回去的时候,萧总的态度居然特别好,还硬要给我放假!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简直就算是赔礼道歉了啊!我的天啊你能想象吗?萧总这么高傲的人居然肯放低姿态!”说到这又低声含糊了一句,“不过其实也说不上低……”然后又激动起来,“哎不管这么多,反正就是百年难得一遇了,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就这么一点一点被打回了原型,上午怎么个寒心法忘得渣都不剩。”
文阳听着她激动得近乎语无伦次的叙述,脸色又不觉暗了下去——是啊,他早就知道,宋羽不可能对萧潭死心。无论被伤得多深,对方只消说一句好话或者抛一个微笑,就能轻而易举地唤回她赴汤蹈火的决心。
宋羽好像注意到了文阳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停了几秒,突然也静了下来,轻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特不争气?”
文阳惊讶地抬起头,见她眉间忽地堆满了无奈与自责,像个孩子无可救药地迷上了毒糖果,束手无策中怪罪着自己毫无自制力。他居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好在火锅君于关键时刻眼力见十足地朝他喷了一波烟气,高浓度的辛辣挥发物熏得他自然地打了两个喷嚏,顺势再从宋羽那包纸巾里抽出一张,低头掩着口鼻说:“是啊,可不吗,你也太不争气了。人家动动嘴皮子再放你三天假就把你打发了,好歹也应该让他涨工资啊!唉,亏了亏了!”话说出口,仍是一贯的调侃语气。他在宋羽面前说话从不正经,或许是不敢正经。
宋羽没搭言,几秒间就这么看着文阳。对方说完话后,脸上带着和语气极不匹配的凝重神情,逞能似的埋头大口塞着吸饱辣油的食物,预计三秒后就要再度涕泪横流。她其实一直清楚,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情感绝不限于友情,却一直一厢情愿地认定,只要自己一直把他当兄弟,他们就能一直像兄弟一样相处,即使每当这位大哥徒劳地掩饰对自己的心疼,自己都会遭受感动无奈愧疚以及其余不明情感的侵袭,只要她狠心无视,天下总能太平。
然而,这一刻的宋羽觉得自己快要演不下去了。
灌了几口酸梅汤后,文阳好像唤回了被辣出□□的魂魄,开口打破沉默,“诶,对了,有个重大八卦还没跟你说呢,你这一开吃就滔滔不绝的,弄得我现在才想起来。”
宋羽用托腮的动作藏着对他挑起话题的感激,“什么八卦?快说!”
文阳说了几句之后,宋羽脸上多度的激动就已消失殆尽,慢慢阴沉下来。他说的竟是昨天萧总饭局上发生的事。
虽然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公司上下,但文阳也不知哪里有眼线,就像看过监控似的,把萧总如何变脸、如何解释后强势反转并把Cathy整得彻底傻眼讲得无比详尽,最后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之感,把Cathy在石总办公室的悲惨下场描绘得有如给宋羽放了现场视频,“你是不知道那石总听完事情经过有多生气,当时都快把办公室砸了,二十米开外都听得见他那破锣嗓版本的狮吼,我隔着门都能脑补Cathy的惨样儿。而且啊,今天上午我在走廊上碰见石总的时候,看他腮帮子上的肥肉都快顺着那耷拉的嘴角滑下来了,脸色甭提多难看了……”
他本以为这位迷妹听见萧潭凭实力扭转乾坤整死小人的事迹会拍手称快,添油加醋地叙述得无比投入,快说完时才发现宋羽脸色有些难看,精心修过的双眉也拧得杂乱了起来。
文阳看着宋羽,收起了自己的慷慨激昂,小心试探道:“怎么了?虽然是石总故意想整萧总,可是非但没整成,现在公司上下反而都对萧总服得不行,Cathy那个黑心火柴棍也差点被石总撅成了两半儿,你不觉得很爽?”
宋羽迟疑了一下,强笑道:“是啊,活该!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这下也算遭了报应……”她抬起手看看表,“哟,这都两点了,你得赶快回公司了吧?别趁机在这躲清闲啊,最近这么多投资项目还指着你呢!”说完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这家伙也是,明明不能吃辣还在那装,我看你也没吃好。这样吧,下次我带你去吃点清淡的,养肥了好为公司做贡献。”
文阳本因宋羽的反应和“逐客令”心下黯然,听了后面的话却又觉得宋羽在关心自己,生了几分欣喜,连她故意用看猪的眼神看自己都没介意。他虽仍想探究宋羽脸上阴霾的来处,此刻也只得作罢,边说边和宋羽一同起身,“哟,我没听错吧?宋老板豪气啊。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不客气,敲你一顿大的。”
宋羽在门口结了帐,两人简单道别后便分头离去,默契地把各自的心绪匿于背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