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潭黑洞般的眸中忽有坚定的火光一闪即逝，但还是被宋羽捕捉到了。只一瞬，那火光在黑暗的簇拥下突兀得可怖，短促地迸发后又沉入墨色的汪洋下安然隐匿，仿佛未曾存在，又仿佛与那黑暗恒久地共生。 】

宋羽马上想开了，反正被苏青颖看到回执已成既定事实，做任何迅速的反应都无法解决问题，不如把策略改成将功补过，干脆把信全都看了再想办法。

过了将近半小时（其中有3分钟用于给自己壮胆），宋羽带着从一堆邮件中收获的信息和一颗战栗的心来到了萧总面前。她亲身感受到，外国人说的紧张时胃里有蝴蝶非常贴切，不过她觉得自己更像吞了只蛾子，想吐吐不出。

她把笔记本抱在胸前，定了定神，“萧总，捐款的事已经安排好了，苏青颖应该是这周六会过去，所以我现在约的是周六下午，您周六下午以后的安排我都调走了。”

“你怎么知道她周六会去？”

“嗯，我查看了苏青颖和周磊的邮箱，在周磊邮箱里发现了很多苏青颖发过去的邮件，里面有很多有用的东西，去福利院是她最新的一封邮件里提到的。”

萧潭似乎起了兴致，微微眯了眼，“还发现了什么？”

宋羽叙述时还是比较淡定的，“这个苏青颖虽然一直很优秀，但她自己好像总是在自责，总觉得自己没用，所以我猜她内心深处可能是有些自卑的。”

“自卑？是我幻听了还是你看邮件的时候眼花了？那家伙傲得谁都看不上眼，哪来的自卑？”萧潭想起了苏青颖脸上常驻的孤傲冷漠。

“这……确实是从邮件高频词得出来的结论。可能她的自卑只是藏在心里，但周磊肯定是发现了这一点，经常鼓励她、给她自信，以前还经常带她出去玩，其实就是做一些别人经常做但是苏青颖没做过的事。”

“什么事？”

“就是去食堂吃饭、去海边散步什么的。都是小事，但是用她的话来说，周磊教会了她怎么生活。”

“……也就是说，这些事她碰到周磊之前都没做过？不过她太自作多情了，周磊根本没成功，她现在就差把不会生活写脸上了。”宋羽刚才说到海边的时候，萧潭有些庆幸不是“去海边游泳”，否则……那个全身僵硬的白木棍穿泳衣得是多诡异的画面！

“总之那些邮件看下来，周磊对苏青颖的影响真的很大。苏青颖对他很依赖，而且对他非常信任，超过了对她爸的信任程度。”

“怎么说？”

“我在她刚开始的一封邮件里看到了苏远对周磊失踪的说法，这是我们不知道的。苏远说，周磊离开是因为窃取自己的实验机密，结果被他发现了。苏远答应不声张、不追究，周磊就逃了。不过，”宋羽觉得嗓子有些干，吞了口口水，“苏青颖一点也不相信。她很确定周磊不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她爸为什么骗她。您觉得，苏远说的是真的吗？”

萧潭一时没说话，又在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宋羽的目光从萧大人直挺的鼻尖移到修长的手指，复又移至那枚已经失去光泽的袖扣上，刚要想些别的，萧潭突然抬起眼，“你觉得呢？”

宋羽立即回过神来，“我觉得……这个苏远呢，一直都不想让别人接近女儿，周磊一下跟她走得这么近，苏远趁机破坏周磊形象让女儿死心也有可能。不过，”她皱了皱眉，“这个说法又有点奇怪，周磊窃取苏远的实验机密干嘛？而且就算是真的，苏远都答应了不追究，为什么周磊还要玩消失？只是我们不知道苏远到底在研究什么，难道真的值得周磊冒险？”

“你说，苏青颖从来没怀疑过周磊？一直觉得是她爸瞎说？”

“是啊，苏青颖还说苏远给她看过什么证据，但她就是不信，很长时间没理苏远。”

“嗯，你之前也说过，他们关系本来就不近。邮件里有其他关于苏远的东西吗？”

宋羽觉得萧总可能在想苏青颖和苏远干的事到底有没有关系，“没什么具体的，不过有说到，周磊以前试着拉近过她跟她爸的距离，那段时间算是有点效果，但是现在又变差了。她有一句是说，虽然自己已经习惯了，苏远从来不跟她分享任何事，但是现在苏远要么污蔑周磊、要么限制她做事，让她越来越觉得寒心、也离他越来越远。”

“她还真是什么都跟周磊说啊，把周磊当树洞了吗？照这么说，苏远干的事，苏青颖有可能不知道？我看不一定，说不定她在维持一个纯洁无辜的形象，暗地里藏得比谁都深。”话是这么说，但萧潭有个不愿承认的直觉：这女孩就算和那些事情有关，应该也不会牵扯得太深。

“可是万一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觉得她对于苏远来说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比什么都重要。虽然苏青颖感受不到，因为她连苏远派人盯着自己都没发现。”

“重要不就行了。就算我接近苏青颖也挖不出苏远的底，但你想象一下，”萧潭来了个诱导式的停顿，“周磊突然离开，她都已经快疯了。如果我能像周磊一样得到她的信任，然后再亲口承认，一切都是骗她的，顺利的话，把她爸那层面具也一起撕掉，那个时候，她会怎么样？苏远又会怎么样？想想都觉得刺激。”

萧潭黑洞般的眸中忽有坚定的火光一闪即逝，但还是被宋羽捕捉到了。只一瞬，那火光在黑暗的簇拥下突兀得可怖，短促地迸发后又沉入墨色的汪洋下安然隐匿，仿佛未曾存在，又仿佛与那黑暗恒久地共生。

宋羽不禁打了个寒颤，而后扼住心思走向房间左侧的茶台，拿起装着冰水的壶来到萧潭身侧，为他杯里添了些。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只是在此刻想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