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阳以微表情研究者的姿态，精细地审视着宋羽的一切神色，好像很想捕捉什么。几秒之后，他正视了结果——宋羽的确是真心实意担心自己，可惜这份担心的占比超不过20%，其他的焦灼全来自萧潭的命运。】

昨晚回到家后，萧潭罕见地一直睡到早上9点。

他还不知道昨晚开紧急会议，他错过了宋羽的无数个电话，并且公司一大早就乱成了一团。

一个多小时前，宋羽到公司时，少数到得比她还早的同事一如既往地向她行“注目礼”，只是今天，她总觉得那些眼神很不一样，直令她脊背发凉。

打开电脑，她很快明白了那眼神的含义，脸苍白得抵消了精致的妆容。

一个匿名的人群发了一封邮件，起了个低劣的题目——《CEO萧潭不务正业、沉迷女色，实锤在此》。

昨晚恒远第二大的投资项目出了问题，面临近千万的损失，需要决策的时候萧潭不见人影，本已受人诟病。而这封邮件的作者先是强调了萧潭昨晚的失职，然后赫然放出了几张他和一个女人在娱乐场所的亲密照片，证明拍摄时间就是昨天晚上。这个人还不辞辛苦地挖掘了萧潭的“丰富情史”，充分发挥了满级的添油加醋功力，把萧潭写成了一个私生活不检点、自暴自弃无心工作的人，称其“不配做一个管理者”，号召大家将这个玩忽职守的“实习CEO”哄下台。

这样图文并茂的文章，越是不堪入目，越是引人注目。宋羽明白，每一个公司员工都已经收到了。这样的内容抢着查看的人一定不在少数，就算还没看到，早晚也得从别人口中听一遍二次加工版本。

她可以删掉邮件，但是黑不进全公司员工的大脑。

宋羽又拨了一次萧总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其实她有些不敢证实。如果萧总昨天确实去了那里，恐怕连她自己都会对他有些失望，更不用说别人会怎么想。

或许是刚才被冲昏了头脑，宋羽这才想起来查一下这是谁干的。

果然，是石副总身边的人。

宋羽看见文阳一脸严肃地向她走过来，“你别太着急，冷静一下。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宋羽切齿低声说：“石承栋找人干的。”

文阳并不意外，好像也早就想到了。他看着宋羽大难临头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之后，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觉得，我有办法能帮萧总。”说完便拉起宋羽进了一个无人的小会议室。

宋羽从未觉得文阳这么像天使——有点健硕的那种。

文阳刚把门关上，宋羽就抓着他的手腕问道：“什么办法？”

文阳抚着她的后背把她带到椅子旁，两人面对着坐下后，文阳侧着头靠近宋羽的左耳，“我有石承栋在项目里贪钱的证据，而且不是小数字。”

宋羽下意识地向后一倾，“你……”

“小声点。”

“你的意思是，”宋羽压低了音量，但不妨碍震惊指数居高不下，“我们可以用这个把柄让他……”

“对。”

宋羽想了想，突然又瞪大了眼睛看向文阳，“不对啊，要是真这么干他能放过你？你工作不要啦？不行不行，不能把你搭进去……”

文阳以微表情研究者的姿态，精细地审视着宋羽的一切神色，好像很想捕捉什么。几秒之后，他正视了结果——宋羽的确是真心实意担心自己，可惜这份担心的占比超不过20%，其他的焦灼全来自萧潭的命运。

于是文阳欣慰地认了命，故作轻松地说：“以我的智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你以为我是无私奉献啊？我早就“评估”过了。只要萧总顺利坐着一把手的位置，那我就是功臣啊！他石承栋还能吃了我？”

“他那种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你……”

“放心吧宋大妈。我去找石承栋谈，只要他配合，我可以答应他把证据毁了。到时候公司是萧总的，石承栋还能怎么样？”

“但是……”

“对了，我先把资料给你一份，以防万一。”

宋羽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是真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没用了。而且说到底，宋羽的犹疑也只是出自对文阳的歉疚。如果她先得知文阳能帮萧总，她甚至会去主动求他。而最让她难受的是，不知文阳这么豁得出去，有几分是因为自己。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堪，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宋羽刚要鼓起勇气说什么，电话响了——萧总终于回了电话。

萧潭终于赶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宋羽急忙迎上去，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身侧一同快步走着，一路上徒劳地试图遮挡那些观赏异型串色猴的目光。

萧潭却似乎注意不到自己陡增的观赏性，只是木然向前走着，被宋羽带进了小会议室，看见了站起身的文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