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总最近的行为，让我觉得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刚才萧总的总结真是做得非常漂亮，但问题就是太漂亮了，恐怕把很多东西都省略了。所以现在我来帮萧总补充一下，告诉大家除了他自己说的，他还干了些什么。”他回头指指屏幕，“照片里那个中年人就是和瑞董事长苏远。还有这个，照片里的女孩是苏远的女儿。萧总，能不能麻烦您告诉大家，您去找苏远，还跟他女儿混在一起，想干什么？你老爸以前和苏远干的见不得人的事，你是不是想继续啊？”

萧潭定了定神，已恢复云淡风轻之色，正想答言，却听见宋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宋羽终于挣脱文阳的拉扯，站了起来，“石总，您在今天的会议上提起以前的萧总，是什么用意，我先不请教了。但是您现在又把矛头指向我们萧总是什么意思？我想请问，跟踪偷拍别人的行为，合法吗？萧总私下里的一举一动，您是不是都要盯着？”宋羽虽然极力克制，话音末尾还是带着愤怒的颤抖。

石承栋笑了笑，“宋秘书真是尽职啊。我明明在和萧总说话，你还抢着答了。好，我先告诉你，就是因为我怀疑萧总会损害公司利益，才去调查他。难道这次，我还要等出了事、挽回不了的时候才发现？”

宋羽深吸一口气，“您恐怕想多了。萧总绝对不会做任何对公司不利的事情。他上任以来的成绩大家都看在眼里。至于接触和瑞，是因为萧总一直在考察和瑞目前的脑神经再生项目，这个项目非常有前景，苏远的女儿苏青颖就是项目的核心人员。萧总之所以亲自去接触、商谈，就是因为很看重这个商机，而我们公司通过一般渠道根本联系不上和瑞。所以萧总一直在想办法，他想亲自为恒远争取下来。”宋羽一边说一边向会议室电脑主机走去，“各位可以看一下，这些都是萧总亲自整理的和瑞项目资料。”

宋羽不顾Cathy的阻拦，硬是把投影切回了主机那边，放出了她U盘里的资料。

萧潭有些懵了，但也只得故作镇定地看着屏幕上的文档，里面有和瑞项目的背景、进展情况、前景分析，连资金需求和预期收益都结合时间点做了详尽分析预测，可以说，不会比他本人做的差。快速扫了一遍后，趁大家还在看，他颇为自然地起身上前，轻轻拢了拢宋羽的肩，示意她先回座位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萧潭身上，看他微笑着开口，“文件比较长，我可以直接给大家总结一些重点。”

他就那样开始了自信从容而直击要害的解说。宋羽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想不通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般情形下笑得如此自若，甚至还能透出让人安心的力量。

也就只有他了吧。

“这项技术可以用于治疗各种脑神经因素引起的脑病，包括阿尔兹海默症、帕金森病、脑瘫等。这些脑病大约占到了疾病总数的30%，但这些，现在都还是不治之症。”萧潭接着说，“如果和瑞的项目进展顺利，以后轻至记忆力下降，重至植物人，都可以用这项技术治疗，而且很有可能痊愈。这就意味着，将来这项技术会在脑疾病的医疗市场占据垄断地位。”他指了指屏幕上的数据，“未来5-10年的盈利数据，我预测得很保守，但也已经相当可观了。现在问题在于，和瑞方面一直拒绝合作，但这么好的项目，我不想放弃，我会继续争取。”

石承栋听完，却只是撇了撇嘴，讥讽地说：“以萧总的能力，当然可以把这些分析做得很漂亮。但我想问问啊，”他看看董事会成员们，又看了看后排的文阳，“咱们公司投资部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做一个项目都不用投资部分析，非要劳动日理万机的首席执行官一手包办？而且，我看他做了这些计划，就是为了隐瞒真正的目的吧，那更说明这事有问题了。”

“你！”宋羽正要爆发，被文阳猛地按回了座位上。文阳镇定地看着石承栋，“石总，这个项目我们这边也是知道的，只是因为萧总非常重视，而且不确定能不能谈下来，所以坚持亲自做一些前期工作，确定有合作可能之后再走正常程序。”

“是吗？”石承栋轻蔑地盯着文阳，“你这么说，是为了帮你身边那位宋大美人吧？你们什么关系大家不一直看在眼里吗？”

文阳霎时间面色发青，紧握的拳头恨不得立刻把石承栋的塌鼻子砸个粉碎。杨总咳了一声，似乎觉得石总的话语有失妥当。萧潭冷言道：“还请石总注意场合。暂时不让公司的同事插手是我的决定。我确实是想确定合作意向之后再正式引进这个项目，免得让大家白忙一场。”

杨总接着说：“萧总这个做法确实不太合适，不过刚才听了他讲的那些，客观地来说，和瑞这个项目确实很值得投资。石总，你为什么认定他有别的意图呢，就凭跟和瑞有接触，也不能说明和萧恒宇做的事有关系吧？”

石承栋撑着桌子向前倾，“前段时间咱们遇到了很大的问题，公司上下都很紧张，对吧？可是那段时间咱们萧总在干什么呢？除了去私宅找苏远，还三天两头往什么福利院、医院跑，就是为了找苏远的女儿苏青颖。什么项目是这么谈下来的？”他目光转向萧潭，推出逼人之色，“说你是去泡妞、顺便搞定老丈人，也比做什么狗屁考察可信！”

萧潭知道此时急于辩白反对自己不利，只是挺直了腰杆以眼神对峙。

王总不顾身旁黄总的嫌弃，在会议室里大大方方地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这个事情我越听就越觉得奇怪。前段时间那个发邮件的人虽然承认是造谣，但是照片也是真的嘛。讲真呢，从那件事开始，我就觉得萧总作风有问题。刚才又听石总讲到他老爸那些事，那我就真的要怀疑萧总的人品了。就像石总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是不是？”

黄总把身上的外套捂得紧了些，“不管怎么样，那些都是萧总私下的生活，我们本来就没权力干预。他在公司遇到危机的时候不在岗位确实有点失职，但是他的贡献我们也是看得见的。今天我们是讨论萧总到底有没有能力领导这个公司，我希望我们不要把重点搞偏了。”

王总呛声道：“对啊，今天我们就是来商量要不要把实际经营权给萧总，那我们既然有怀疑，为什么不让更稳妥的人来当这个领导呢？”

这时，宋羽不觉已绕到石承栋身后，悄声对他说：“石总，您不要太过分，上次文阳跟您谈事情的时候，我们可是录了音的，这要是放出来，可就精彩了。”

石承栋脸色微变，仔细想了几秒，又松了眉头，“那好，你放。我记得，不管文阳说了什么，我肯定都没有认过。而且他说的那些本来就很离谱。我答应帮他的忙也不是怕他，只是好心让手下的人站出来承认错误。你放吧。没有证据，放了录音也没用。”

文阳看见了宋羽和石承栋的低声交谈，怕她又强出头，抬起自己的电脑快步走向投影接口。

几秒钟后，石承栋背对着投影，却从Cathy惊恐的脸上意识到大事不妙。

会议室再次陷入寂静——屏幕上清晰地放映着石承栋贪污公款的实证。

在其他人都一脸骇然地看着屏幕时，萧潭和宋羽一齐将惊惑投向文阳。

文阳冲萧潭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羽，眼中似坚定，似安慰，继而看向其他人，“如果我们要说人品问题，萧总的人品我大概没什么资格评论，但是石总，我倒是可以肯定。我很早就开始怀疑他吃回扣，后来发现根本没那么简单。这些都是我一点一点收集来的证据，大家自己看吧。”

始终一言未发的何总此时也按耐不住，悄悄问旁边的石总究竟是怎么回事，石总却不作答。何总见状，心下了然，也跟着低下了头。

大家看完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面面相觑。杨总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样，我有个提议，既然现在出现了对石总很不利的东西，那不如石总和萧总都一起回避一下，公司最高管理者的人选，由其他董事会成员商议决定，各部门经理也留下，意见供我们参考，大家是否同意？”

作为老前辈，杨总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其余几位董事纷纷表示同意，就连何总也点了点头。

石承栋和Cathy的脸色难看得不分高下，一前一后闪了出去，门重重地摔上。萧潭脸上却仍是难测的平静，起身轻轻颔首后才和宋羽一同出去，回到28层的办公室。

萧潭走得越来越快，快到宋羽要踩着高跟鞋小跑才能跟上。终于跟到了总裁室门前，宋羽却险些被萧潭甩过来的门板砸个正着，还好及时用手臂挡了下来，重新推开门进去，似乎下意识地当萧总忘了她还没进门。

“萧总……”

“出去。”

“可是，我，您……”

“出去！听不懂人话吗！”萧潭忽然大喊。

宋羽被震得一个趔趄。对面那人的嫌恶就这样恶狠狠地向她掷来，好像她是一个败事有余的废物。看着他的表情，她甚至怀疑，如果右侧的落地玻璃不是双层的，他会把她拎起来砸出去，然后从玻璃的碎裂和她的坠落里获得一点满足。

可是她想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她终究什么也没说，留给自己震惊与忿然的时间也止于一息，只不过眼里的酸胀再也收不住。

她飞快地转身带上门。如果自己的消失是他想要的，那她便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