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不知前两句是何意，看向萧潭，发觉他脸上明晰可辩的笃定，进而又跑了思绪，胡乱想着：若是某天被扯入是非的是自己，他会不会也像这样，毅然决然地把信任押给宋羽这个名字？】
苏青颖刚赶到医院，就被一个人紧拽衣领扯到一边。自从接了那个电话，她还打心眼里不相信宋羽说的，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游荡在惊疑之中。突然被人这么一扯，她又惊得甩脱了脑中的一层朦胧，仔细看去，那暴怒的人分明是杨璇警官。
“你说！你到底干了什么？”杨璇的眼神像要对苏青颖剥皮剜肉。
“什么？”苏青颖猛然想到，第一次被杨璇叫来医院那天，她刚好碰见了萧潭，所以……“你，你是说萧云海？你一直认识萧潭的叔叔？”
“不然呢？”杨璇把一张纸狠狠砸在苏青颖胸口，“这是我刚化验出来的结果，你自己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段时间你在这干什么宋羽都告诉我了。是你爸让你来的吧？从一开始，你等的就是这一天吧？先一步一步让萧潭信任你，直到刘……萧云海任你摆布，你就可以捻蚂蚁一样把他清理掉，还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对不对？你说啊！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吗！”
这一通近乎声嘶力竭的指控，苏青颖却大多未曾入耳——她正抓着那张纸，全身颤抖。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成分……这种东西哪里来的！我明明，我……”苏青颖觉得眼前那纸上的字一阵阵模糊。
“你还跟我演？”杨璇用力把苏青颖一推，她直接撞到了墙上，“我们都查过监控了，除了你，根本没人接触过他！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璇看着她满脸泪痕说不出话的样子，眼里突然迸出强烈的厌恶，“你还真是会演啊！看着你我都觉得恶心！亏我还以为你跟你爸干的事没关系，连我都被你骗了！我居然还……现在全完了！”就着最后一句怒吼，她狠狠给了苏青颖一个巴掌。
苏青颖嘴里一阵甜腥，突然哭喊道：“我没有骗过人！我什么都没有干过！我……”她又忽似气力尽失，“萧潭的叔叔真的死了吗……不可能啊……他明明在好转，怎么会死了呢？”
这时宋羽一边朝二人走来，一边结束又一通以失望收尾的电话：“好吧，我知道了。谢谢您。要是您那边有什么消息，麻烦您第一时间告诉我。拜托了，谢谢。”
行至近前，她才发现那两人极不对劲，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将咄咄逼人的杨警官拉开，“杨警官，您先冷静，我相信苏青颖的确是无辜的。”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帮她说话？那你说，这药还能是谁给他用的？”
“我觉得是有人知道她经常过来，把药调包了。”
杨璇微微一愣。
“您静下来想想，不管病人由于任何原因出了事，谁都会先找到苏青颖，她至于这么傻吗？而且我和萧总……我们一直觉得她可以相信。”
杨璇又狠狠瞪了苏青颖一眼，“不管是谁干的，早晚跑不了。”而后转过头问宋羽：“萧潭有消息吗？”
宋羽不安地摇摇头，转而对苏青颖说：“苏小姐，我相信那个药不是您弄的。但是我需要您回想一下，有没有别人动过你要用的药？有没有可能被别人换了？”
苏青颖的双眼猛地一睁，自语道：“彭海？我去找他！”说完便自顾自地跑开。
宋羽已顾不上苏青颖意欲何为，拉着杨璇说：“杨警官，不管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现在我把能问的人都问过了，还是没有萧总的消息，我真的怕他出什么事。医院这边拜托您继续查细节，我继续去找他，行吗？”
已在和瑞研发部的王助理拨通了电话，“苏总，他们已经发现了，青颖现在来了研发部。万一他们真去追究怎么办？那不是对青颖很不利吗？”
“要是真有人追究，全推到彭海身上就行了，那也跟小颖没关系。”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如常。
王助理远远看向苏青颖的方向，见她已拉着彭海，像在暴怒地理论着，缓缓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宋羽已经跑遍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甚至连墓园都去了，仍是无果。夜幕渐渐压了下来，连带着把阳光遗下的残暖也一丝不留地驱逐出境，一方天地不觉已冷得厉害。
宋羽一直拿着萧潭留下的外套——这样冷的天里，他怕是只穿着衬衫。她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在电话上告诉他。如果她不是先去查明所谓真相，而是先去他身边，至少此刻能知道他在哪里。
她站在那丢了主人的家楼下，风只会一刀刀刮着她的脸，不愿告诉她应当如何。
刘强……关于刘强……对，杨璇和刘强相熟。
宋羽飞快地给杨璇打电话，“喂，杨警官，您能不能再仔细想想，刘强以前提到过什么地方是他常去的？或者比较特别的？”
杨璇好像犯了难，“这个，应该没有吧。老刘这个人除了在局里就是在家。这两个地方你肯定都找了吧？”
“对。”即使心凉了半截，她还是说，“您再好好想想。”
几秒的沉默后，杨璇突然说，“哦，对了，他以前参加搏击比赛，练习的时候是在一个破仓库，我有一次去那找过他，要不你去那看看？”
宋羽眼中光芒顿起，“好，太好了，我马上去。谢谢您！”
宋羽循着杨璇给出的位置，在弥漫着尘土气的小路绕了几转，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大的旧仓库。向那地方靠近时，她的脚步突然生怯。或许她害怕见到他此时的样子，但更害怕踏进去时，发现内里仍是空无一人。
可理智让她实在不敢拖延——若这里还找不见人，他那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不知还要在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某处，吹多久的冷风。
她向那生锈的铁门走去，终于向里望的一刻，她感觉自己心跳呼吸骤停。
那家伙就随意地靠墙坐在地上，衬衣和裤子粘了灰，一见到她就笑了。
他笑得特别好看，好看到她一下被眼泪糊了满脸。
宋羽眨了眨眼，垂着头快步走到他身侧，要给他披上衣服。他却接了过去，自己将衣服反着套在身前，“谢谢。还真有点冷。喂，你哭什么？”
“啊？我……”
“我没事。”他说得极平静，嘴角的笑意仍未散去，“如果你是担心我，我没事。我就是来跟他道个别。这个我还是办得到的。”
宋羽只觉得，如果他能哭出来骂出来喊出来，甚至把她当替死鬼打一架，都比现在这副样子好太多。萧潭的平静，就算骗得过他自己，也骗不了宋羽。
萧潭示意她坐下，她点头，坐在他左侧，和他一起被尘土包围，或许还能替他挡下一点漏进来的风。
宋羽发了条信息，然后看着身旁这个眼里空无一物的人。他明明这么近，她却连碰都不敢碰。即使她那么想去抓住他的手，他却用他的态度从根源上抹去了她这么做的理由，大概连她此刻的表情都会被调侃成突发性神经衰弱。但说到底，就算他肯示弱，她又有资格做什么呢？
她不愿再想，于是说：“我查过了，是最后一次治疗的药出了问题。看起来是苏青颖嫌疑最大，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她。您说呢？”
萧潭苦笑了一下，“我还巴不得是她呢。如果真是她就好了。可惜啊，不可能是她干的。到底是谁，你也清楚。”
宋羽不知前两句是何意，看向萧潭，发觉他脸上明晰可辩的笃定，进而又跑了思绪，胡乱想着：若是某天被扯入是非的是自己，他会不会也像这样，毅然决然地把信任押给宋羽这个名字？
她低下头定了定神，“萧总，我总是在想，苏远让你隔段时间就去找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这事真的是他干的，那他说不定早就知道你和刘强的关系了。可是他还是滴水不漏，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
萧潭不答。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苏远助理的电话，那时他就已经明白，苏远为什么会放心地让他接近苏青颖，又为什么让他定期去他家里。他只能接受，直到他有足够的与苏远有关的证据，必须先顺着苏远的意思继续下去。而现在，他能与苏远抗衡的唯一筹码，就是苏青颖。可苏青颖，她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对了，苏青颖……
“苏青颖呢？她现在怎么样？”萧潭突然问得急切。
“她？”
她能怎么样？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