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母亲生你的时候是难产，舅母偏偏和母亲同天生产，也是难产；那时舅舅舅母同外祖父母还未分家，母亲也为了生产方便待在了娘家，两人同时难产，皆要千年老参吊着气，可这物只一支，外祖父母便做主给了母亲。这厢结果是母女平安了，舅母却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孩儿也因为在腹中闷了太久，生出来就是个浑身青紫的死胎，舅母还因此伤了元气，所以至今所出都只有妍表妹这一个。也是因为此事有了心结后来才要闹着和外祖父母分家，这些年和我家也越发疏远，她如此待我们，能有何奇怪？”

楚明娴听着楚明翎将于氏的陈年旧事一一道来，却对她生不起半分同情，“这也是她太过小气，她没得到好，便要所有人一起不好，是她太过刻薄！”

楚明翎无意同楚明娴争辩于氏究竟是不是刻薄，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过，他人的一切评价都不过是轻描淡写，只是生活中的不顺往往会把一个女人的温柔小意磨成牙尖嘴利，这才是最无可奈何的。

车马行了几日，队伍逐渐壮大了起来，不断有其他秀女的车驾并入队伍，又过了几日，一排车驾浩浩荡荡的抵达了上京。

楚明娴掀开一角车帘望向车外，发现上京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精致奢华。她长在关外，那里虽然辽阔，但太过粗糙；后来去到秣陵，也未见过上京这样的地方，一砖一瓦都透露出要人沉湎其中的韵味。

在盛夏的太阳照耀下的大街人流如织，小贩的叫卖声从街头传到街尾，楚明娴欢欢喜喜的拉着楚明翎道：“姐姐快看，上京果真不同凡响，比我见过的所有地方都要气派都要漂亮，真的不愧是皇城！”

楚明翎完全没有妹妹这样喜悦，她淡淡说道：“天子脚下，繁华自是无与伦比。”但是她不喜欢这里，如果可以，她愿意永远待在关外，在父亲的羽翼下，策马在大漠和草原的边界处，那里没有上京的繁华，却到处都充斥着飞鸟一样的自由。可也许，她这辈子都注定回不去关外，也注定再得不到那样的自由。

车驾停了下来，是皇宫到了。红墙绿瓦，朱门飞檐，皇宫一如书中描绘的那般富丽堂皇，然而最是金屋葬红颜，这看似繁华的皇宫实际上埋葬了数不清的芳龄女子的年华。她们或是贪慕这宫门后的荣华富贵，或是承载着家族的兴衰企盼，亦或是只为求得那一方安稳而共同踏上这条不归路。

她们将余生系在这座宫城，却不管此后高低贵贱，都不过在这里留下一方枯骨，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愁与怨，也从来都是自己独自吞咽。

“左相宁付生之女宁轻浅，良家女子，准入。”

“吏部尚书林业之女林茵茵，良家女子，准入。”

……

依旧是夏日难耐的燥热，太阳晒的人昏昏欲睡，宫外等待提名入宫候选的良家女子甚多，却都禁若寒蝉。只闻得宫门口的点名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声点名的声音，只有被叫到准入的女子方可随着宫女入储秀宫参选。

查过良籍，入了宫门，二人便有宫女牵引着编入一队秀女的行列，接着又有嬷嬷带领着去往储秀宫。走到皇宫深处，这才知道方才在宫门口看到的皇城不过是冰山一角，汉白玉阶，奇花异草……甚至是一处小小的院落也都建造的精致无比。

有沉醉在其中的秀女发出一声赞叹，却引来嬷嬷的大声呵斥，一时大家再不敢乱动，乱看，这才明白如今身处何处，是何身份。

储秀宫并不如别处精致华丽，但胜在典雅大方，宽阔的院落生生站了上千名秀女也不觉拥挤。稍顷，即有身着一袭宝蓝的中年宫装女子由几名宫女簇拥着来了，她梳着飞云发髻，戴了一对琉璃钗，衬着庄重的宫装，倒是显得尤为端庄华丽。

她走到秀女们跟前，嘴角含着一丝浅笑，不过介因大家还不是主子，她便只是微曲着膝盖行了个半礼。

她神色祥和，倒是一副十分可亲的模样，然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知道这只不过是后宫女子一贯的伪装罢了。果然，随即又见她收敛了春风和煦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高声说道：“夏日炎热，小姐们在家中也都是娇生惯养着过来的，而如今这站了半日，想必已是又渴又热；下官是你们此次选秀的监管，也是之后选出的秀女们在宫中的教习女官；如今下官想考一考众位小姐的宫规礼仪，过了的，便可入殿内稍作休息，没达到要求的，便只能回家休息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便弯曲着膝盖半蹲，又将双手交叠放于腰的右侧，竟是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请小姐们随下官摆这同样的姿势，千万不要动，也莫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