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我解释什么？解释天竺葵是我想尽办法放到聂缈缈日常饮水的茶壶中，最后却莫名其妙的被你饮进了腹中？姐姐平日里心思细腻，何时竟也会犯这样的蠢？我未曾怪罪姐姐坏了我的事，姐姐就要来质问我吗？不定是姐姐错信她人，被别人害了还要给人当枪使帮着借刀杀人呢！”楚明娴攥紧了手里握着的花茎，语气毫不示弱。

楚明翎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妹妹，她从前虽然有许多小心思，虽然总爱争强好胜，却从未有过任何歹毒的心肠，从未真正下手去害过谁，可是如今，她不过那日在宫街见了聂缈缈一面，何以要害她？

“你给缈缈下天竺葵做甚！明娴，终究是你存了害人的心思，如今茶水误为我所饮，你竟还怪我坏了你的事，没能让你达成毒害他人的目的不成！你同缈缈能有何恩怨？害她未果，还要污蔑她？”楚明翎有些气结。

楚明娴却蓦地笑了，眉睫颤颤的，眼里却尽是嘲讽，“姐姐怎的还这样天真？这是什么地方啊，皇宫！哪里是需要有什么恩怨才会去害别人？我要让聂缈缈失了选妃的机会，只因为她让我感受到了威胁，她家世好，长得也比我好，性子也伪装的滴水不漏，我一见她就浑身针刺似得难受。姐姐，你可不要轻信了她，她可不是什么好人，选妃大典上勾的皇上魂儿都差点丢了，如今她成了二妃之一，风光无限啊，本来这些是我的，是她！是你！是你们让我只能呆在这个破烂的宫殿里！”

“你在说什么！楚明娴，你怎就肯定皇上一定能看中你？他既然在一众秀女中未对你投以青眼，说明就算没有聂缈缈，他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楚明翎看着她的眼睛，语调渐冷，“我知道你想活在高处，你从来不愿屈居人下，可是明娴，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请光明正大的去争取，不要使这些阴私的手段，姐姐不想你活在黑暗里，你是明珠，明珠从内到外都该是亮的。”

“以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姐姐你看——”楚明娴又从花圃里摘下一支花茎带刺的绣线菊，她将手上的两枝花举起来给楚明翎看，问道：“姐姐瞧瞧，这两株花有何不同？”

见楚明翎不搭她的话，楚明娴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宫里的女人和这些花儿何其相似啊，不过都是供人观赏，供人玩弄。可就算是花儿，就像这两枝同为菊花，却一枝花茎带刺，一枝花茎无刺。带刺的这枝我总是要小心些的，因为容易伤着自己，而无刺的这枝……”

她将那株金盏菊紧紧握在掌中，捏碎，然后摊开手掌，露出被捏烂了的花泥，启唇道：“姐姐明白了吗？”

“人总要学着保护自己，我明白。你可以做有刺的花，但不需要做有毒的罂粟！”

“道不同，不相为谋。姐姐不必劝我了，我无错，以后我也会照着自己的方法走下去。哪怕真的黑了臭了，姐姐也不必替我惋惜。若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而来，那我向姐姐道歉，是我对不住姐姐，让你失了选妃的机会，但若是为着别人或别的事，就请回吧！”楚明娴扔了手里的两株花，转身欲走。

楚明翎在身后喊她，“楚明娴！”

楚明娴顿了顿脚步，却并未回头，只在心里默默说了句保重就踏进了那方宫殿，看上去半分留恋也无。楚明翎想跟着进去，却被拦在了殿外，她心里忽的有些悲怆，原来这里真的可以这么快，这么快的吞噬一个人的良知吗？

回到慈安宫，红秀姑姑看到她本想问问她为何去了这样久，却见她面无血色，眼里无神，仿佛不是拿药去了，是找病去了。遂熄了盘问的心思，只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的面色差成这个样子。”

楚明翎看向她，一股浓浓的失落和伤感还在胸口反复翻涌着，让她觉得难受极了。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宫里的一切，却原来不过是那些事情皆未能真正触及到她心里在意的东西，看着亲近之人变得面目全非，变得陌路而向，竟会是这样的彻骨寒凉。

红秀姑姑在宫里多少年，见过的人和物太多太多，很快便看出楚明翎心里难受，许是遇到了什么事一时不能接受，她知道太后喜欢这丫头，且她瞧着也是个好的，于是上前去拉住楚明翎的手，问道：“你有什么想不通的烦心事儿？和我说说，细枝末节不愿说也就不必详尽了，将大概和我说说就好，让姑姑开导开导你？”

楚明翎抬起头，问道： “姑姑可曾有过姐妹？却在朝夕之间发现情意难复，人心难懂？”

“我当是什么，明翎，宫里头不要妄想去读懂一个人的心，因为人心本就复杂，在这里头的人那就更复杂了，要是哪个人能轻易被别人读懂，那她也在宫里呆不住了，要么是死了，要么是生不如死。”红秀姑姑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姐妹，你若信她那就继续信，若不信她就不要再当作姐妹，你的心会告诉你她该不该信。”

“是我魔障了，姑姑，我信她。”

红秀姑姑叹了口气，她看着楚明翎的眼神里有了然，也有悲悯，“丫头，以后要是有机会，不要待在宫里，到外头去，去一个天高海阔的地方，你生来就是该待在那里的。这宫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