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压，细雨连绵不绝，街边的摊贩早早就收了东西回家，只留一条空荡荡的街市。

傅府所在的位置和城门恰好是两个相反方向，时间急迫，翟西命“车夫”架着马车直接从闹市穿过，省去不少冤枉路。

马车内，小丫头还在小声啜泣，但声音明显平稳许多。对上男人不善目光，林尧僵笑了笑，下一刻立即避开盯着小丫头乌黑浓发看。

方才临走时，林尧好说歹说劝哄了小丫头大半天，但小丫头死活不肯放开爪子，一直扒拉着林尧，无奈之下林尧只得带上她，反正她爹也在不愁到时候没处安置。

男人闭眼假寐，马车急促，车轮压过棱棱凸出的青石板发出“咯噔”响声，四下有疾风窸窣，林尧心里细细的眉毛蹙起。

双手捂住小丫头耳朵，轻声问：“爷，若是傅大人尸身遭到了毁坏该如何是好？”

现在还不清楚傅鄂身上被动了什么手脚，傅鲁这样仓皇下葬，其背后目的不言而喻。

男人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无意看了眼小丫头，对上林尧，说：“已经过了五个时辰，该毁的早就毁的面目全非了。”

“那我们去了岂不是多此一举？”林尧惊愕。

翟西眼尾微勾，难得愿意解释，道：“东西毁了，可尸体还在。尸体在，就会有东西。”

林尧直愣愣看他，半晌后，目光落在怀里小丫头身上，面色凝重，手覆盖在小丫头后脖颈，温柔抚摸一下，心里升起一个不确定的模糊念头。

“吁——”

马车停了，外面的傅鲁声音哆嗦道：“……王爷……到了。”

闻言，林尧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身子微僵，似乎在怕什么。

她不动声色觑了外面一眼，荒草漫生，草芥乱横，没什么怪异之处。

下车后，本是傅鲁带路找埋葬傅鄂的地方，但他饶了好几个圈子都没有找到。

翟西的耐心俨然告罄，他眉宇被细雨打成雾白色，一言不发地盯着如热锅上蚂蚁乱转的傅鲁，沉声道：“傅大人难不成是忘了自己挖的坑在哪里了？”

傅鲁满头水珠，分不清是汗珠还是雨水，水直淌过侧脸，他语气焦急：“下官，分明就是将大哥埋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找不到了？”

林尧忍耐性深呼吸，嘴上讥讽道：“傅大人这话说的真是奇了，中午埋得人，晚上就找不到了，傅大人是在变戏法吗？

还是觉得我们王爷看着面善好欺负？！”

话语掷地有声，一句一句砸向脑子不够用的傅鲁，敲得他脑子发晕。

傅鲁面带惨状：“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下官怎么敢欺负王爷呢？”

“只不过……只不过……下官是真的找不到大哥的坟地了！”傅鲁一个大男人，说的快哭了，生怕翟西给他按个什么罪名。

寒风彻骨，傅鲁双腿打颤，哭丧着冬瓜脸。

四人就这样站在细雨中僵持，忽然，林尧怀里小丫头动了动，抬起头，露出一双碧洗如蓝宝石的眼睛，纯澈无杂，波澜不兴，有点儿……有点儿像个没有活气儿的活死人。

林尧压住内心惊骇，面不改色的挂出一抹柔笑：“怎么了？是太冷了吗？”

小丫头目光灼灼，盯着林尧不移开，琉璃质的眼珠冰凉，透着幽幽蓝光，林尧被看的后背一阵阴凉。

“姐姐，我知道在哪里。”小丫头说完，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惨淡笑容，因为刚哭过，声音沙哑略粗糙。

林尧蹲下：“你能带姐姐去吗？”

“娇娇——”

傅鲁大喝一声，身体止不住抽搐。

翟西半张脸都挡在斗帽下，长而翘的浓密睫毛沾上小水珠，晦暗不明的棱角掩在长夜中，挺拔身影和黑夜融为一体一时之间竟辨不出虚实。

他轻飘飘看了傅鲁一眼，眼神里带点意味深长，似是看破了傅鲁心里所想，傅鲁当即就闭嘴，牙齿死死咬住，不再吭声。

林尧继续哄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有话要对姐姐说吗？”

小丫头只瞪着眼睛看她，表情无恙，一言不发。

“娇娇……”林尧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小丫头，你若是再这样不说话吓别人，本王便把你扔在这荒郊野外，让狼把你吃了。”男人话里带着认真，淡漠的神色疏离，小丫头纹丝不动的小脸开始有波动，唇瓣嗡动，面带不甘。

傅娇娇努力瞪他一眼，随即拉起林尧的手：“跟我来。”

傅娇娇走到城隍庙墙根，在黑夜里不知道摸中了什么，“轰——”一声闷响后，脚下出现一个通道，延伸至底。

狭窄的通道口只能容得下一人过，里面有光发出，是火把，闭塞甬道，林尧每走一步呼吸就加重一分。

不行，她有些受不住，眼前开始变得天眩地坠，身子站不稳。

林尧单手扶在墙上，弓着身子平复难受。

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没料到她会突然不适，眉头拧巴，“你怎么了？”

闻言，傅娇娇停下来，回头看林尧，“姐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