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不断,萧萧风力卷的庭院内落叶许许,只有正中央的那棵久经风霜的苍树岿然不动,正当人要夸赞它时却轰然倒塌。
挺直了数年的繁茂老树毫无征兆的腰折,细看其内里早已经被虫蚁啃噬干净,成为一颗空心朽木。
“嘭——”
林尧被惊醒,双腿蹬空,这一夜是她自重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可乍然而来的响声直接把她吓醒。
“吱呀——”门被推开,胡嬷嬷拍拍双肩上的冷气,走进来倒了杯热茶,见林尧醒来了:“天还早,你不用起这么早。”
林尧面上还懵懵的,睡眼惺忪,下意识摇头:“没事,嬷嬷,外面怎么了?”
胡嬷嬷表情冷清,云淡风轻道:“院里的苍树突然倒了。”
林尧睁睁眼,不可思议道:“怎么这么突然?昨个儿我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她从到府上时就对院里的苍树颇为惊叹,十数年间无人养护问候,还能如此茁壮成长实为不易,这样的树突然倒了,林尧心里惋惜不已,心下一动,披了件斗篷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跑出门了。
天色漆黑,林尧刚踏出房门就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气,阴冷寒风呼啸而来,她瞬间浑身发冷。
院子里已经来了两三个小厮在搬抬倒下的老树,廊台水榭处站了一个黑色身影,灯火点的通明,林尧细眉淡淡,心里怪异,这人是整夜不用睡觉的吗?
上次见到他时也是衣衫整齐,神色清明,既无困乏也无惺忪,似是从来没睡过一样。
林尧正发呆着,男人那张棱角锋利的面容转了过来,目光中蕴含了林尧看不懂的情绪,在看到她这一身打扮时翟西脸色微沉,喑哑惑声:“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林尧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衣物——单薄的亵裤口匆忙扎进靴子里,斗篷被风吹的掀开一大片,更别提自己睡得凌乱一片的头发了,她悻悻笑笑。
“爷,这树怎么突然就倒了?”她问。
男人没回她话,径直走过来,目露不善,冒出一句林尧摸不着头脑的话:“你是想要借机病倒好躲过一劫吗?”
林尧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的脖颈处的系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露出大片肌肤泛起颗颗战栗,难怪她一直浑身打冷颤。
“小人没有。”她敢怨不敢言的硬声抱怨,眉形拧成歪歪扭扭的小蚯蚓状,说完就抬手去系。
姑娘软软细细的头发被风吹的肆意凌乱,双手都顾不过来,鬼使神差中翟西伸手摸起了一缕林尧侧脸间的青丝,绾到她嫩白莹玉的耳朵后面。
林尧低头整理衣物,没留意他的动作,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棵树是本王当年乔迁至王府时,皇上亲手给本王栽种的。”他忽然淡淡开口,嗓音冗沉。
林尧停下动作,目视前方,语意天真道:“王爷和皇上感情还真是深厚。”
闻言,男人皮笑肉不笑,侧目瞧了她眼:“这树活了十年,茂盛了十年,在这十年里享尽了京城雨水阳光沐浴,可如天它倒了。”
翟西话里有话,意味深长,林尧不说话。
粗壮虚重的树干被下人们抬走,院内留下残木渣,雨淅淅沥沥的下下来,屋檐上的瓦片很快积上洼滩雨水,如雨柱般滑落击地。
林尧站得离瓦檐近了些,雨柱虽没有直接滴到她身上但是都溅到她的靴子上,感觉到脚尖冰凉,林尧迟钝的后退几步,正恰好撞到男人的胸.膛。
只碰到了一下,林尧就触电似的移开,糯声道:“小人不是故意的…”
说完后,她想起什么来问:“爷,昨日傅鲁去了何处?”
翟西对她的动作,甚不在意,淡淡道:“连夜回了老家。”
林尧惊讶的张张嘴,就这样连夜回了老家?太怂了吧!
“可是现在线索断了,该怎么继续查?”她沉问。
男人掩在绣袍下的手微松,其实线索没断,他昨天在傅鄂尸体上来回翻找探看是为了映证自己的想法。
傅鄂死亡的整件事情都透漏着古怪,先是傅薇半死未死,再到出了王府便暴毙而亡,最后到迅速被傅鲁下葬。
这不符合常理,且自始至终都有一个点说不通,傅府为什么没有大肆哭诉傅鄂突然死亡的消息?
纵使傅府夫人教养礼数再周全,可自己的丈夫死了这件事等同于天塌了,这样的灭顶之灾不足以让她采取任何举措吗?低调默不吭声的在第二日就办好了葬礼。
第二日!
男人眼神蓦然深谙,因为傅娇娇兰女身份的缘故,傅鲁常年住在老家。
然,傅家老家在潼阳,从潼阳到京城哪怕是单人快马加鞭也要三日的时间才能到,可傅鲁明显是拖家带口架着马车来的,更不可能在第二日就赶到傅府给傅鄂唁拜。
傅鄂所有家眷都被掳走……
这其中定大有文章。
翟西面色不变,双手负背相握,“明日再去傅府一趟。”
林尧深深看他一眼,男人的下侧颚线温润无波,看着十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