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是陆天七的徒弟吧?”沈醉歪头笃定。
林尧躲在翟西身后,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微眨,点头。
“欸,你别躲着,来来来,坐这儿。”他拍拍身旁的空座,一副熟络的样子,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翟西面无表情的瞧他一眼,转即又回头皱眉的看向林尧,有些头疼,“你去坐梨木小椅上听着罢。”
没有勒令她回房,反而纵容她听这些机密事件,林尧心里有些微妙。
见自己看上的猎物还没来得及伸爪就被叼走了,沈醉只能扬眉耸肩,“也罢也罢。”
“世子深夜造访,不回去与王爷商量吗?”翟西从善如流撩袍坐下,声音冷硬不掺感情。
见他这般不痛不痒,沈醉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空中带点力度的点了点,竭力稳住情绪,咬牙端笑:“王爷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啧,但是你手下的人可就没你聪明了,才跟了一日就藏不住了。”
翟西神色淡定,勾唇问:“世子近身的人还在吗?”
沈醉被噎住,就在他从升辉阁下来时淮牧告诉他,他们当中的人少了一个。
这谈判没法再聊了!
“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直接说开吧,王爷的这出戏本世子配合演的不错吧?”沈醉破罐子破摔。
林尧默不吱声,她方才隐约猜到这一层,今日这戏表面看着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实则潦草至极,但既然能“圆满”落幕,必是这唱戏的三人心中都有数。
所以、这戏其实复杂的很。
翟西脸上没多大变化,态度依旧淡淡,道:“世子这戏演的是不错,就是、世子是配合本王一起演的吗?”
他声线压沉,带着不自觉的慑意,让人心虚不已。林尧都腾升起一股停窒,下意识的咽咽不存在的唾液。
此言一出,犹如利剑出鞘,把沈醉面上的伪装卸的一干二净,他冷然不语,双眸棕幽,神情也变得冰冷起来:“王爷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翟西不语,目光凝疑。
当年翟则宁登基之初时,朝廷虽然正处昌盛,可古往今来,新帝登基便意味着改朝换代,风波动荡,而众所周知的是,这位新帝性子温吞,所以即使登基为帝也不足以惧,因此很多心怀鬼胎的人都开始做着不切实际的鬼梦。
大肆招揽兵马,摆兵排阵,所有人都在开始他们那场毫无人性只为权势的杀斗。
但当年的结局,残烈到为人不暏,可真谓验证了那句古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只要被朝廷发现有一丝叛乱苗头的部落,即使远在万里也会被翟则宁赐以死罪,对待那些严重者,翟则宁却换了一种方式——行劓刑,盖青纹。
这种刑法,虽不致死,但却生不如死,日日煎熬劳作,肉.体与精神上饱受摧残,不人不鬼的在世上犹如行尸走肉,被彻底摧毁。
然而能够叛乱者都是拥有一定财富地位的贵族,翟则宁此番手段可谓是恶毒至极。
从此之后,雷霆威严传扬万里,再无人敢来犯。
但如今,时过境迁,翟则宁已年过五十,这两年能交给太子的朝务都让太子做,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出意外的话这皇位将来便是太子的,可沈醉接到的消息却并不然。
四方势力蠢蠢欲动,若不是翟则宁暗自压着,太子位置坐的不稳。
京城里出的这件案子,表面只是凶贼泄愤,实际其各方势力盘综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起来着实棘手。
……
林尧隔着一頂青纹八脚炉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无形拉开一场硝烟弥漫的拉锯战。
两道暮黑色的身影此时均一动不动,似两个虎狼在打斗前先蓄力一番。
“世子知道傅家的事吗?”男人淡淡的嗓音先打破沉默。
沈醉颔首:“知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岂有不知之理?”
翟西简言意骇道:“傅家和星月教关系熟络,并且常年有信函往来,本王记得北陵与星月教原址很近。”
沈醉凝思,黑浓的眉毛蹙起,看向翟西的眼神复杂变换:“王爷去过浠沙之地?”
浠沙之地?
林尧身子抖了抖,瞳仁微颤,她忙看向翟西,眼前男人的模样一点点和记忆中那个模糊印记重合,就连翩浮的衣角都分毫不差的重合摁压住。
她去过浠沙之地,但,是在死后。
死后她曾“游荡目睹”过很多地方,浠沙之地就包括在内,只是她当时看到的却不是什么壮烈震撼人心的风景,是那个手起刀落,剥皮,剔骨杀害她的那个人。
恐惧到至今只要一想到有关那个人的细枝末节,心就会坠着的疼,慌乱逃生无能的无力感便会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那种窒溺挣扎的感觉她永远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