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珏醒来的时候,正在花园的凉亭中。这里便是叶府,委托人叶如致的家宅。她的父亲是三齐府知府,三齐府彼邻皇都开阳,知府叶尚文公正清廉,但为官的俸禄也够他一家富庶好一阵了。她刚刚趴着的桌子是由上好樟木制成的,这套樟木桌椅便是由江南地区运载而来,为的就是让家里的一对女儿生活惬意。
奈何这一年变故丛生。妹妹叶如瑜爱上罪臣之子郑少远,为他做尽大逆不道之事。而她,与裁衣坊掌柜李倩如同时爱上了太子沈华泽,还为了这个男人意外身亡,即使成为了他心头的白月光,也抵不过最后他对李倩如产生爱意,两人终成眷属。
叶如致这一生,恪守礼法,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与沈华泽私定终身,最后还为了挽回他落马身亡,伤了父亲的心。她的委托便是不要再为这个薄情男人付出感情,劝住叶如瑜,不要为了郑少远欺君犯上,不要让父亲再一次为她们姐妹两个劳神伤心了。至于情郎沈华泽,倒是没有交代。
青珏现在刚到的时间点,正好是沈华泽为了逃婚,从东宫逃跑出来,刚到三齐府。一切刚刚开始,郑少远还未到叶家,沈华泽和叶如致也还未相遇,更未私定终身,都尚有转机。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面前摊开的书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素手夺过,来人一身红色劲装,腰上束着藏青暗纹腰带,一头秀发挽成男子的发髻,仅用一根玉簪穿过固定,这正是叶如致的妹妹叶如瑜。
“姐姐这是看上哪家公子了?可否需要妹妹向父亲说说,邀他来咱们府上做客?”叶如瑜打趣道。
“休要胡说!这不过是书上的一句诗罢了,刚巧看到这里,你这鬼丫头就来了。”青珏有点恼了,“这么直白的话是从哪个墙角听来的,我这就叫香佩去修缮修缮,省得你说话没羞没躁的。”
青珏站起来就要夺回叶如瑜手上的书。叶如瑜自是不肯,叶如致这具身体虽是杨柳之姿,但个头却不及妹妹叶如瑜高挑,身手也不如叶如瑜灵活,在她这根本讨不了好。
姐妹二人这样嬉闹了两个回合,青珏突然背过身去,沉默了下来。
“姐姐可是恼了?妹妹知错,可再也不敢了。”叶如瑜小步一跨,侧身就绕到青珏面前,学着风流公子的模样,腰背弯曲,双手合在胸前,讨饶地作着揖,秀脸微抬,杏眼里倒是闪着扑灵的光。
青珏忍不住被她搞怪的举止逗乐,故意板着的脸霎时就染上盈盈笑意,伸出莹白的纤纤细指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就在这逗乐我吧,要是爹爹知道你这些鬼把戏,看他不把那些小厮们挨个敲打了,看看谁在带坏他的女儿。”
叶如瑜听了这话,忙收起刚刚那不正经的做派,挺起了腰身,扯着青珏的外衫袖口,撒娇道:“好致儿,你可不能将这事告诉爹,不然他非让我禁足半个月,不能出府的日子真真没有乐趣了。”
“你就是太贪玩,也不知谁能关得住你。”青珏又被她讨饶的话逗笑。心里不禁觉得,这叶如瑜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只可惜上辈子把所有的热情和真心付出到郑少远身上,而郑少远一心只想着为郑家翻案,有勇无谋,也丝毫不顾及叶如瑜的死伤。
思及叶如致的委托,青珏倒是觉得有些伤脑筋,后来叶如瑜对郑少远这般死心塌地,要怎么从一开始就掐断她的爱慕之情呢?
“父亲今日突然闭门谢客,姐姐可知为何?”叶如瑜突然转移话题。
青珏稍微回想了一下,这时候郑父郑世刚已经被上奏怀有逆反之心,被查入狱。而叶家作为与郑家走动最密切的氏族,难免受到牵连,叶父叶尚文为了明哲保身,在这个时候选择闭门谢客。
“自是不知的,父亲身在朝堂,自有他这么做的理由。”青珏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思忖要如何减少叶如瑜对这件事的好奇。
叶如瑜一听叶如致不知道,反而来了兴致,步子一迈,就坐到四方桌另一边的椅子上,胳膊肘往桌上一撑,双手托着脸,说道:“听说是因为郑家入狱之事,父亲害怕受到牵连,下朝回来就叫小厮关上府邸大门,谁也不见。”
青珏随着叶如瑜莹莹坐下,叫香佩去备了茶,“朝堂上皆知两家交好,郑家有罪,爹爹这时候若不低调行事,只怕有心人一提,我们叶家也要获罪。”
叶如瑜听了略有不忿,“当今圣上勤政爱民,自会秉公处理,父亲这般畏畏缩缩,倒显得我们叶家心虚气短。何况我们叶家一向忠心耿耿,公正清廉,父亲何须这般胆小怕事。郑家一向同我们交好,郑伯父与父亲在处理地方政务上秉持相同的态度,这次入狱倒是有些蹊跷了。”
“你当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当今圣上的决定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叶尚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花园中,就站在凉亭外。一身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显然刚刚下朝回来便急匆匆得去找府上的先生探讨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