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紫云英小姐。”兰思远休整得意气风发,冲着颓废不堪的紫云英招呼道。
禁足结束,短短三日,尤胜三年。
紫云英一路垂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兰思远身后,弟子侍童们的灼热目光紧紧跟随两人。兰思远很清楚他们现在在瞎想些什么,喝止他们又似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暗暗对紫云英抱怨道:“都怪你。”
“要我对你负责吗?”紫云英头也不抬,顺口反问。
“算了。”兰思远无奈看天,脱力回道。
紫云英虽在兰思远心中留下一道又一道阴影,但首座之命不可违。两人就这么相看两相厌地,一起踏上了去往松家的路途。
一天之内,紫云英足足招来了四只妖魔鬼怪,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让她吓得活像一个会移动的永动筛子,抖得停不下来。
“我说紫云英小姐,倒也不必如此。”兰思远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人形挂件。如果再来一只鬼,他相信紫云英会和自己合为一体。
他清了清嗓子,保持着笔挺的身姿,一本正经地对紫云英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有伤风化。”
紫云英意识到自己紧紧抱着兰思远的行为有失礼仪,便急忙放开,飞速离他三尺远。
兰思远偷偷瞧了眼身旁惊魂未定的紫云英,觉得又好笑又可怜。
“说起来你经常撞见鬼,还没有习惯吗?”他话锋一转。
其实我在进兰家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鬼,紫云英在心里答道。
“没有。”她轻飘飘地应了一句。
紫云英此后一直小心翼翼,尽量和兰思远保持三尺的距离。兰思远见她东张西望、草木皆兵、脚步错乱,于心不忍,便对其言明:“你那只纸鹤,是一个很厉害的护身符,一般小鬼伤不了你,不必害怕。”
“嗯。”紫云英敷衍地点点头,仍是左顾右盼,一脸警觉。
兰思远叹了一口气,不再关心她。
一路跌跌撞撞,两人走到了最近的灵湖镇。紫云英提心吊胆走了一天,一双腿早已不似长在自己身上,双足好像碎成粉块,除了疼就是疼。偏偏这个兰小少爷,这个客栈嫌太小,那个客栈嫌太丑,精神十足,似要把灵湖镇逛个遍。
他们从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到南边,时间跟着步子一点一滴流逝。太阳渐渐落下,天色慢慢变暗,紫云英跟在兰思远身后,昏昏欲睡。
“这个不错,好看,大气。”兰思远从颈后变化出折扇,熟稔地甩开,摇着扇子询问紫云英:“对吧?”
紫云英不知听清没有,只是一味机械式胡乱点头,一双眼皮还在不住打架。兰思远觉得没趣极了,便不理会她,快步走进客栈,找掌柜问起房来。他习惯性倚向柜台,一只手搭着桌面,一只手轻摇折扇,姿态相当洒脱。
“救我,有鬼!!”不让兰思远潇洒半刻,老冤家紫云英又扑上来。兰思远被她大力一冲,立刻失去重心同她一起摔倒在地,灰头土脸。
“这哪有鬼?”兰思远理了理额前碎发,转头嗔问。
“那…那里……”紫云英往他怀里钻了钻,伸出一只手指哆哆嗦嗦地指明方向。顺着她的指向,兰思远看见一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男子摇摇晃晃向他们走来。
等更近些,兰思远发觉那人是冲紫云英而来。从小到大的修道经验让他一眼看出这男子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是他,究竟想做什么?
男子走到了二人跟前,伸出双手托起紫云英的下巴,嘴里神神叨叨念道是你吗是你吗,任紫云英怎么拍打也不放手。兰思远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知道此人不是一个恶鬼,不过一个醉鬼。
兰思远见男子不肯放开紫云英,便大力挑开男子的手,猛地站起,作势要给他一拳。掌柜见状急忙冲到兰思远面前,恭恭敬敬作了几个揖,赔着笑脸说:“公子别见怪,这人只是醉了。”
那个醉汉眼睛仍一转不转地盯着紫云英,兰思远见此微微侧身,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她,冷言道:“我想掌柜还是打发走这个醉汉,有利生意兴隆。”
“是是是。”掌柜点头如啄米,突然又摇头如波浪,依旧笑说:“不不不,这人是在下的朋友。您看我这客栈布置着如何?”
兰思远四处打量几眼,点头赞许道:“很不错,大气清雅,别具一格。”
“这正是我这朋友的手笔。”掌柜搓搓手,为醉汉开解:“搞艺术的人,就是这样疯疯癫癫,其实没恶意的。”
醉汉目光死死不离紫云英,紫云英知晓他是人非鬼,壮起胆子与其对峙。
掌柜继续说:“他这人一直这破毛病,一看见好看的姑娘,就死盯着人家看,好一笔不错描摹到纸上。”
兰思远把紫云英从身后捞出来,用手指了指,吃惊道:“你说她好看?”成功收获紫云英冷眼一枚。掌柜笑呵呵地说:“小姑娘年轻,打扮打扮,都是好看的。”
听完掌柜的回答,他同情地看了看紫云英脏乱破旧的衣服,若有所思。
“我带二位去房间吧。”掌柜亲自招呼两人上楼,他将二人送到房外,再三道歉,并说会送上好酒好菜赔礼。
兰思远心情愉快地推开房间,脚下生风走进自己精心挑选的歇息之地。紫云英仍旧低头不语跟在他身后,像个没存在感的影子。
进房之后兰思远又是撩珠帘又是闻香炉,经过桌子还要品一口茶,最后一个流畅转身,张开双臂躺倒在松软的床上。
骚人,紫云英心想。看到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她不得不开口问:“我睡哪?”
兰思远双手向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扶额说道:“掌柜说有两张床。”
他四处探视,指着阳台说:“我想起来了,床在外面。”说罢拉起紫云英往阳台走去,还不等完全推开阳台门,紫云英忽然啊,啊地吼叫起来。
兰思远后知后觉发现四只小鬼正探着头直往屋里钻,直佩服紫云英对鬼的敏锐。更想不到有一只小鬼被她两下胡乱打散了魂,惊叹间他迅速处理了剩下三只小鬼。
看着被四个物件所化低等小怪吓成呆鹅的紫云英,兰思远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可以不睡阳台吗?”紫云英哀怨地请求道。
“可以,你躺地上睡吧。”他笑答。